陈过庭和朱胜非并未被免职,但当他们得知张立“天水军”全军覆没以及辛永宗失踪后,再次上书请求辞官。
刘豫奔着他们来,朝廷打了败仗,继续待在朝廷对谁都没好处,朱胜非本来每日要给太子授课,借着辞官一同拒绝再给太子讲经,并告诉赵煊,应当应刘豫要求,罢掉五位宰执,平息江南怒火。
太子长大了,知晓时局如何,怕老爹真的把朱胜非赶走,在赵煊回銮当天便亲自前来告诉父亲:“朱相公不是奸臣,他是知识渊博的大学士,江南叛贼是乱臣贼子!”
刚回到开封的赵煊见到太子有如此成长,非常欣慰,他告诉太子:“朱相公肯定不会离开。”
“江南的乱臣贼子,也很快会被平定。”
朱琏同太子分隔半年,回到开封后便带着太子到宜春苑游玩,非拉着赵煊一起。
看着娘俩欢乐模样,有了亲近感。
媾和后,诸臣都自以为已经天下太平,后宫也是如此。
只有赵煊自己知道,时间紧迫,心里的盘算倒没和谁提起过,回开封后,一直在偷偷物色合适的人选。
整日心不在焉,被朱琏骂道:“赵官家又在想什么心事,莫非还盘算着亲自南下?”
“还去,我可不陪了,山高路远的。”
天寒地冻,赵煊裹紧大氅,咧嘴一笑:“南下就算,那个调皮的弟弟韩世忠会好好教训他的。”
“官家要怎么处置十五哥?”
朱琏站在赵煊身侧,看着前方摆弄弓箭的太子赵谌,忽然发出灵魂拷问。
怎么处置?
赵煊没有给出答案,而是抬头注视着雾气蒙蒙的天空。
苑外禁军的嘈杂声如丝线游荡入耳。
“抓来开封打屁股呗。”
“道君太上皇帝,不希望兄弟相残。”朱琏说。
赵煊惊讶:“什么,太上皇告诉你的?”
“不是,我猜的。”朱琏露出顽皮的笑容。她是怕皇帝背上弑兄之名,赵煊从她神情中可以读到。
太上皇现在恨不得堵上两个耳朵,又怎么敢评价这儿事。
赵煊嘴上如是说,内心可不希望再见到这个“顽皮”的十五弟,自然有办法解决他。
落个水,染个病什么的,该死还得死。
后来赵煊对韩世忠旁敲侧击,暗示他可以将赵?秘密杀害,可是这泼皮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屡次挠头表示听不明白。
无奈的赵煊只能给南征部队加派了一位监军,由台院侍御史马伸担任,无权干涉部队的指挥,只负责“出谋划策”,监督韩世忠弄掉赵?,保证战争胜利后,赵?不能活着。
回到开封的韩世忠暂时卸下一身包袱,遂每天出没勾栏瓦舍听曲游乐,又入茶楼买醉,哪里是一方节度模样,倒像极了街头地痞。
十一月中旬,刚回到开封不过几日,韩世忠就在东华门外的酒楼白巩楼上,和几位达官显贵闹出矛盾,以至于动手殴击对方的侍从,四五个侍从斗不过韩世忠,被其打得鼻青脸肿,显贵们气不过,又唤来保甲民兵。
谁料韩世忠露出身上恐怖的雕青,吓得保甲们都没敢动手,纷纷逃走,他也暴露了身份,众人一哄而散,后来作为保甲民兵统制官的秦元,觉得此事令保甲民兵营丢了脸面,一纸诉状告到开封府。
诉韩世忠跋扈,不受管教,希望开封府将其惩戒。
开封府尹赵鼎一看,不好,作为南征统帅的韩世忠还没动身呢,先惹出事来,不是小事,转头就报告给了大内里的皇帝赵煊。
赵煊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特意传召韩世忠入对,询问其缘由。韩世忠虽然跋扈,但也绝不是什么混混恶贼,随意伤人性命的家伙。
一个人单挑四五个人,都没把对面打死,算是手下留情了。
要是别的好汉,非得把人打死,逼上梁山不可。
面对赵煊的询问,韩世忠起初忸忸怩怩不敢说出真相,只说那几个家伙仗着身份、钱财压人,不干好事,他看不下去,遂借着酒劲挥拳伤人。
看着赵鼎送来的调查报告,被韩世忠教训的可不是什么普通显贵呢。
而是当今最显赫的外戚家族——朱氏。
也就是皇后朱琏一家子外戚,皇后父亲朱伯材,靖康年间已经去世,而她父亲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其妹妹正是哲宗皇帝的亲生母亲朱氏,朱琏自己的妹妹又是三皇子赵楷的妻子,同皇室联姻颇深。
那几个在白巩楼惹怒韩世忠的外戚,关系稍远,不过朱家家境殷实,在京师依旧风生水起。
至于为何只有保甲统制官秦元投诉,几个外戚没敢自己上书皇帝,他们自知朝廷严控外戚干政,又没闹出人命,惹上当朝大员,得不偿失,外戚身份反而是一道枷锁,消消气就过去了,只有秦元和一些文官喋喋不休,对韩世忠十分不满。
特别是户部侍郎邵溥,他借此事大吐苦水。自从韩世忠给皇帝提出诸多南征条件后,国库支出大幅度增加,给市舶务拨款,造船买船,又得给军器监拨款,河北军又伸手要钱,韩世忠自己也要钱,朝廷已经入不敷出,帐快要算不过来,这韩世忠是不是脸皮子厚,挪用公款,拿朝廷的钱到瓦肆茶楼供自己玩乐!?
赵煊把所有对韩世忠的质疑和指责札子丢给他自己看。
“自己看看吧,实话实说。”
韩世忠挠头,眼珠子转了三轮,才如实交代:“哎呀,实不相瞒,臣只是......为了一个歌伎。”
“一个歌伎值得你‘大战群雄’?”
“那歌伎卖艺不卖身,俺听得入迷,那姓朱的上下其手,谁忍得住,喝了些酒,冲动了。臣知错。”韩世忠委屈巴巴,又歪过头去一脸不服气。
内心盘算着,若不是朱家人,他早给他们邦邦两拳打死。
“三年不来京师,当年又总泡在军营,俺就是出去放松放松......享受享受罢了。绝非挪用朝廷给予军费!”
赵煊未生气,而是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韩世忠老脸一红,笑着摆手,“哪有,官家爱说笑,俺最嫌女人麻烦。”
“她叫什么名字。”赵煊随口一问。
韩世忠这家伙和原配妻子感情并不怎么融洽,又常年在外征战,快四十岁的人了连一个孩子也没有。
“姓梁,本是镇江艺伎,刘豫等叛军作乱江南,遂逃命至京师卖艺求生,歌舞精通,又有一身武艺傍身。嘿,果真厉害着呢,还帮俺一起揍了那群混沌。”
“......”赵煊眉头一皱,“不喜欢人家倒是连名字、身世、擅长啥都记住了?”
“等等......姓梁么?”
“那果真巧了。”
赵煊从御座起身,扶着腰带。
“泼皮,人好不容易在樊楼寻得差事谋生,你一时冲动给客人揍了,人还来帮你,指定不能继续待在酒楼,你得负责呀。”
“嗯?”韩世忠抬眼疑惑,“换个地儿行了,俺就要南下,哪里有空管女人,她倒是对俺说什么‘非俺不可’、‘跟俺走’之类的,啰啰嗦嗦,俺就没理。”
“......”
“你这泼皮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赵煊破口大骂,“给人追回来,朕命令你马上去把人追回来,其余罪责朕自然帮你拦下!”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