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也没有闲着,率领自己几百精锐跟随殿帅脚步,一同支援正面战场。
蔡河血战结束,意味着金人的战术已彻底失败,还在继续冲击,只是粘罕没有舍得下令撤退罢。
几百名重甲精锐入场,局势瞬间逆转。
拐子马来回无畏的冲锋,遭到了迎头痛击,遇上重甲士兵,伤亡骤然上升。
“意想不到啊宋人,真是意想不到!”
“不愧是宋皇脚下!”
“如此能征服你们,岂不是天下尽在我手!”
面对碾压姿态的宋军重骑,金军当中的谋克以及猛安依旧持乐观态度。
这一战并没有让金军伤筋动骨,倒是宋军强弩之末,底牌尽出狼狈至极。
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金人!
只要再发动几次进攻,大宋这头庞然大物便会轰然倒塌!
大宋禁军,已是江河日下,这一战便是他们最后的辉煌。
没错,王宗濋所带的一千精锐,重骑对拼当中至少损失一半。
元气大伤。
曾经数十万京师禁军,如今只剩寥寥数千,何止江河日下,更显晚暮悲哀。
不过,他们如今顶着禁军仅有的番号继续冲锋。
大宋不亡!
禁军不死!
他们依旧是这个城池最高的保护神。
仅剩的铁骑,一股脑全部扎入正面战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入无人之境,金兵惨遭血腥屠戮,扑倒大片。
已经被动防御的宋军步兵得到鼓舞,士气大涨,又重新发起反冲锋,金军阵地顿时乱作一团,相互推搡践踏,死伤无数。
“别让金贼活!”
王宗濋愤怒呐喊,似乎要把这些日子的憋屈全部释放。
金人抵挡不住,开始寻求弓矢庇护,希望能阻止宋军继续前压,可是无济于事,疯狂的宋军已经不在乎阵型完整,自顾自冲锋,撞入金军阵地胡乱砍杀,见人就砍。
金人拐子马机动性高,边战边退,保存实力,而金人步兵在转瞬之间竟然发生大溃败,无数金兵如亡命之徒溃逃,谋克勃极烈弹压不得,还被乱军杀死。
溃军如同发疯的野兽,横冲直撞,搅动战场。
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溃军,猛安勃极烈们只能下令撤退,撤出战斗,若是再慢一步很可能遭到宋军追击,将怒火迁移至金军大营。
看见金军如潮水般溃退,张叔夜急忙勒住马头:“停止追击!”
“各部停止追击!”
主帅的命令石沉大海,有些部队的统制官已经阵亡无人管制,发疯似的追击金人,有的统制官已经不听命令,一腔热血誓死追击金军。
双方都陷入了战后的混乱,整个战场变成疯子的乐园,屠戮的天堂。
金军阵地开始出现自相残杀,宋军同样不能避免,杀红眼的宋军无意识地挥刀砍向自己同伴。
王宗濋立刻率领骑兵弹压,雷霆手段斩首几名疯了的宋军,他们趁乱斩杀自己仇敌,又挥刀欲要砍杀自己长官。
如此弹压之下,才避免自相残杀的惨剧扩大。
两位最高统帅同时指挥宋军和金兵分离,呼喊着整齐列队回撤,将失去人性的军队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回城领赏!”
“陛下有旨,回城领赏!”
追击溃兵还是次要,首先要恢复纪律,减少伤亡。
金人撤退后,远处的炮座再次开动,呼啸的巨石险些再次造成宋军精神崩溃。
所幸炮石准度不行,并没有砸伤任何宋军,听见领赏二字后,众人反而心有余悸起来,刚才还都是视死如归的战士。
热血上脑的精神剥离,一切恢复正常,宋军有序撤退返回玉津园阵地。
等待金人炮击结束后,张叔夜安排人手清理战场。
金军大概不会前来处理战场,他们恨不得这些尸体堆叠在宋军阵地,产生瘟疫。
蔡河河道要重新疏通,张叔夜和王宗濋商谈任务范围后,决定由张叔夜负责城外清理任务以及统计伤亡,王宗濋则入城安抚民众,处理城内被炮击毁坏事物。
两军结束血战之后,局势一点没变,粘罕再次在南壁折戟,驻扎青城如梦如幻,封锁南壁似乎已经不在可能,粘罕开始考虑另外的计策。
宋军的强硬令他始料未及。
太原城的顽强开始往复浮现他的脑海。
“宋军......总会时不时出现那么几个硬骨头。”
......
战后两个时辰。
赵煊正在文德殿处理政务,都进奏院的战报匆匆送来。
赵煊只听说是宋军胜利,以为是张叔夜神勇发挥再次击败粘罕保住南壁通道,可是万没有想到......是如此惨胜。
李神仙声音颤抖地念道: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初四,晨,金贼攻玉津园,签书枢密院事张叔夜率军御之,殿前司亦加入战场,击退金贼,稳固阵地。”
“殿前司捧日军都指挥副使高师旦战死、中军都指挥使战死,神勇军上军都虞候战死、左军都指挥副使战死,共计伤亡三百六十一人,损失马匹二百一六匹。”
“张叔夜军统制官十六名战死,共计阵亡四千三百五十四人,损失马匹二十六。”
“预备军三军统制姚仲友军阵亡九十四人。”
“预备军两军统制辛永宗军阵亡一百九十一人。”
“东、北壁都统刘韐援军,一统制官阵亡,共计阵亡三百二十人。”
“此战缴获骡马六十六匹,兵器盔甲无法统计,俘获金兵九名。”
赵煊眉头紧蹙。
阵亡五千多人?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如果加上伤兵,是不是要达到上万?
如此一来,开封仅剩不到六万的兵力。
这场仗,太过于惨烈。
赵煊的内心如今惶惶不安。
“朕的禁军精锐......还有多少兵马?”
“若是不算诸班直,只计算上四军......还有......”李神仙支支吾吾。
“快说,不用给朕卖关子。”
“还有不到六百人。”
“哈哈哈哈哈.......”
赵煊忽然放声大笑,那是酸楚的苦笑。
“也就是说,朕再行幸,连人都凑不齐了吗?”
减员,缺马,这下大宋的禁军精锐算是彻底丧失战斗力。
这该如何是好?
赵煊趴在御案上,心里仿佛滴血。
大宋不亡吗?
禁军要亡了。
御案上的战报白纸黑字,赵煊越看越像一滴滴黑色的血,它们有了生命,一个一个在纸张上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