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的河北军尽数开往战场。
前军秦光弼的步骑迎头撞击金军主力重骑,宗泽作为中军主力本应该随着宋军激流一同压上去。
军中各河北军官拒绝宗泽这老骨头的以身犯险,中军暂时交由陈淬节制,跟随秦光弼脚步杀入红白翻涌的战场。
大家都知道这些勤王部队无主帅,作为号召他们迅速集结并发起进攻的宗泽,在潜意识里就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帅,宗泽不能随军冲锋!
老人家被亲卫兵驾着后退,同时河北张所率领的义军也已经渡过广济河紧随其后加入战场,宋军像下饺子一般疯狂涌入,广袤的土地已经人满为患,没有统一的调度,宋军仅凭一丝信念在往前冲。
作为保护宗泽后撤的后军,本来是张德所率,此时张德已经北上大名府,后军由一个跟随宗泽多年的磁州小将节制,他从宗泽身边掠过,嘱咐留下的几百卫兵:“将知州给保护好嘞!”
“咱们继续向前!”
宗泽看着从自己身边涌过去的年轻士兵,不禁泪下。
此时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可指挥的士兵,战斗进行的太乱太仓猝,连通信都没有建立,宗泽位于东壁,他完全不知道南壁和西壁的情况如何!
不过随着东壁开战,南壁和西壁也是迟早的。
陈淬催动重甲士兵前进,一个月以来,军中都说他不敢正面挑战金贼,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他憋着一口气,既然逃不掉,那就迎难而上!
他绝不是贪生怕死的副总管,要是真怕,他也不会爬到这个位置!
“重甲士兵,将步兵替下,斩马刀伺候!”
然而开进到战场,陈淬的命令却只执行了一半,秦光弼节制下的前锋军发疯似的往重甲骑兵战阵冲,被骑兵碾压得血肉模糊,根本不顾后方军令。
临时拼凑的宗泽大军,在宗泽远离战场后,各部竟然不听调度。
无奈,陈淬只能挤入战场,重甲士兵随着轻甲步兵展开进攻,之后义军的加入,使战场更加混乱。
双方战线拉开极长,而重骑冲锋的范围不够碾压所有宋军,很快宋军就对二太子大军从侧翼到正面全部包围,因为北面临河,金军就这样夹在河岸上,随时有被宋军驱赶下河的危险。
形势如此,但是战场上的拼杀却令每个宋军胆寒。
那铁塔一般的重骑一次冲锋,就将前方无数步兵砍倒,就宛如割草一般简单。
秦光弼强硬地迎上去,为了给后续主力冲开缺口,他的部下大多数卷入铁蹄,很快他的卫兵也全部被流矢击中,不知倒在何处。
“继续......继续往前压!”
秦光弼野蛮的军令,毫无意外地使他所部出现逃兵。
一个士兵亲眼目睹重骑利用铁矛挑起他的队友,戏耍一般将其插在尸体上,恐惧直冲脑壳,不顾一切地奔逃,远离这些索命阎罗般的重骑。
陈淬在后方兜着战马督战,一个士兵的溃逃引发了那一片的连锁反应,他快速作出补救,策马上前,亲手斩杀逃兵,将逃兵头颅摘下,大声呵斥:“临阵脱逃,军法处置!”
他们能来勤王就已经是英雄,只可惜战场无情,为了大局只能如此!
前方地狱,后方深渊的情况下,宋军战斗意志逐渐崩裂,陈淬只能一遍又一遍激励众人。
而重骑开始第三次冲锋后,秦光弼所部死伤殆尽,但他依旧挺立在战场中央,死战不退,步人甲精锐全面接管了正面战场,开始有节奏地砍杀马腿。
重骑的三轮冲锋后,战马开始不堪重负,被宋军步人甲精锐一袭击,不少金军跌倒入雪地,一名骑兵遭各种钝器砸碎胸腔,掀开其兜鍪,这名女真骑兵双眼暴凸,一口烂牙张牙舞爪,宋军割了其耳朵胡乱地推入雪地。
精疲力尽的秦光弼又重新面对下马的重骑兵。
这些女真战士,全披重甲,上马就是重骑,下了马依旧是精锐,他们拖着铁矛横扫而过,身边没有士兵掩护的秦光弼被卷入其中,在双方精锐重甲士兵对阵前。
杀得头昏眼花的秦光弼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靠重甲的寒光辨清敌人,手刀卷刃,他就抽出腰间铁骨朵,就是这一瞬间,金人的铁矛完成毙命,扎入秦光弼大腿。
武器长度的优势下,秦光弼无法反抗,双目无神地捂住伤口,锤子猛击太阳穴,金人又补上一刀,秦光弼身子一歪,扭曲地瘫倒。
“宋人前军溃散,后续兵力跟上,碾碎他们主力!”
金人猛安挥舞手臂,招呼待命的金军部队轮替跟上。
不及时填补防线,宋人的混乱攻势一旦成功突破一处,他们的大纛就要受到冲击。
金军重甲士兵也不可能扛得住源源不断的宋军!
马都扛不住,更何况是人,不久之后重甲士兵也得退下,在这之后还是步兵的拼杀,金人是击溃敌人还是狼狈脱逃还未可知。
宋金双方都拼了命地猛凿对方阵线,重甲士兵以命换命式的野蛮拼杀时,战场上突显火光。
巨大的火龙腾空而起。
红和白的世界里,突然出现生动的颜色,不止金军讶然,就连宋军亦不知所谓。
火起的地方正是二太子大营的一角,正面战场交战正酣时,他的屁股被人踢了一脚。
不知是哪路宋军,携带草料以及猛火油,将金军囤住的粮草一把火给烧了。
可以知道的是绝对不是开封城内守军,此时的开封城物资紧缺,早就没有了火攻的实力。
这一把火让战场变得更加混乱,后来传言,那是广南西路勤王军烧的,总之死无对证,战斗中,广南西路以及广南东路士兵尽数阵亡,最后无一人能返回南方。
也是这一场大火,使二太子改变其策略。
粮草烧毁大半,外围又遭宋军围困,若战斗迟迟不结束,金军会被耗死在开封城下,形势已经完全反转。
宋军还会源源不断支援而来,金人现在无法持久战。
“大宋皇帝”此时犹如烫手山芋,恐怕走到哪被宋军惦记到哪。
宋人的顽强,使得金军绝不像当初攻辽那般顺利。
宋朝廷,甚至于他的禁军,还有广大百姓,都还没有到达应该亡国的程度。
二太子于中军了望战场局势,雪雾弥漫着广济河河道,二太子眨了眨眼,弹掉睫毛上的雪花,告诉传令兵:“填河。”
“与娄室合兵突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