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窗棂,在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几个酒坛东倒西歪,零散地瘫在地上。
蓝忘机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被魏无羡以极其不雅的姿势缠住——那人一条腿横跨在他腰间,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脑袋还枕在他胸口,睡得毫无防备。
蓝忘机呼吸一滞,耳尖瞬间染上薄红。
\"......\"
试图起身,却发现魏无羡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根本动弹不得。
小心翼翼地想将人推开,却不料魏无羡反而抱得更紧,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蓝湛……别动……”
他僵了僵,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对方继续赖在自己身上。
未时的斜阳斜斜切过雕花窗棂,在魏无羡脸上镀出一道暖金。
魏无羡尚在酣眠,蝶翼般的睫毛覆在眼下,唇角无意识地微扬,日光勾勒出他下颌柔和的弧线,为绯色的唇瓣镀上一层浅金,整个人浸在暖光里,静谧得让人心颤。
蓝忘机喉结轻滚,呼吸不觉凝滞,手指缓缓抬起,带着几分烫意,从他微蹙的眉峰开始描摹,顺着高挺的鼻梁蜿蜒而下,最终悬在泛着水光的唇畔,颤抖得如同深秋枝头将坠未坠的叶。
指腹轻擦过脸颊的触感让魏无羡睫毛微颤,混沌意识里泛起涟漪——有人正在触碰他的脸。
\"嗯......\"魏无羡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的颈窝,声音带着酒醉后刚睡醒的沙哑,\"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蓝忘机看了眼窗外的日影,声音有些发紧。
魏无羡猛地睁开眼:\"我们睡了一整天?\"
蓝忘机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嗯”,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酒坛,“我们喝醉了酒,又睡了。”
魏无羡撑着脑袋,目光扫过酒坛,唇角勾起一抹戏谑:\"含光君也会纵酒贪杯?这传出去,云深不知处的三千家规怕不是要被震碎咯。\"
他指尖戳了戳蓝忘机泛红的耳尖,\"还说醉话要我别走——蓝二公子,这酒劲,倒比想象中厉害。\"
蓝忘机握住作乱的手,喉结滚动着将残留的醉意咽下:\"从未如此清醒。\"
他的拇指摩挲过魏无羡掌心的纹路,像是要把此刻的温度烙进骨血,\"魏婴,别再推开我。\"
暮光爬上他眼底未散的水雾,映得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泛起粼粼碎光。
蓝忘机的话音落下,屋内陡然安静得能听见檐角风铃轻响。
魏无羡被他眼底炽热的情愫烫得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蜷了蜷。
见蓝忘机正盯着自己,忽地眉眼弯弯,眼尾笑意如春水荡开:“二哥哥,今天睡得可好?”
尾音打着卷儿,像是要把方才的旖旎尽数搅碎。
蓝忘机别过脸,声音微哑:“……尚可。”
魏无羡却不依不饶,他支起身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狡黠的笑,\"二哥哥,你早上喝醉后......\"
故意凑近他耳边,压低嗓音道:“可是说了不少话呢。”
蓝忘机心头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褥,耳尖微红,别过脸去:“不记得了……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真的?\"
魏无羡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拖长音调:“你说——不许我再和绵绵说话,还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见蓝忘机耳尖红得几乎滴血,才坏笑着继续,“还说,你喜欢她。”
蓝忘机猛地转头,琉璃色的眸子直直望进魏无羡眼底,声音冷了几分:“莫要胡言。”
魏无羡哈哈大笑,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蓝湛,你这样子可真是……”
话未说完,便被蓝忘机一把扣住手腕,拽回榻上。
两人四目相对,蓝忘机眸色深沉,一字一顿道:“魏婴,莫要戏弄我。”
魏无羡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笑道:“那二哥哥告诉我,早上到底说了什么?”
蓝忘机呼吸微乱,半晌才低声道:“……不记得了。”
\"那我说给你听……"
魏无羡凑得更近,呼吸都拂在他脸上。
"你说'魏婴是我的',还说'不许看别人'......\"
\"......\"
蓝忘机一把捂住他的嘴,却见魏无羡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舌尖故意在他掌心一舔。
\"你!\"蓝忘机触电般缩回手,耳尖红得滴血。
魏无羡指尖勾住蓝忘机的衣襟,笑得眉眼弯弯:\"蓝湛,你耳朵都红透了,害羞什么,我可是你夫君。\"
蓝忘机扣住他手腕,喉间溢出执拗的低喃:\"我是你夫君。\"
\"好好好,\"魏无羡故意拖长尾音,眼底泛起促狭的光,\"你是夫君…你是夫君,我是你娘子行了吧?!\"
蓝忘机指尖收紧,墨色瞳孔泛起涟漪:\"你也是夫君。\"
\"蓝湛你真是......\"魏无羡话未说完,踮脚在那张较真的唇上轻轻一啄,带着桂花酿的甜香漫入齿间,\"这般较真,倒让人舍不得逗了。\"
蓝忘机被这猝不及防的轻吻惊得呼吸一滞,随即长臂揽住魏无羡的腰,将人牢牢扣在怀中。
他俯身时带起的衣襟掠过魏无羡鼻尖,檀香气息裹着未散的酒香,低沉嗓音混着灼热气息拂过耳畔:“还敢躲?”
魏无羡被箍得动弹不得,却仍挑眉轻笑,指尖勾住蓝忘机束发的抹额:“含光君这是酒后恃强凌弱?”
话虽如此,却未真用力挣扎,反倒往他怀中蹭了蹭,“不过……夫君想讨个说法,为妻倒是愿意配合。”
说罢,故意将“妻”字咬得极重,眼尾泛红的笑意像淬了蜜。
蓝忘机喉结滚动,垂眸望着怀中人肆意张扬的模样。
终于忍不住覆上那喋喋不休的唇,辗转间将未尽的话语、酸涩与欢喜,尽数揉进这绵长的吻里。
窗外阳光正好,将相拥的人影投在斑驳的木墙上,晃碎了满地酒坛的倒影。
唇齿相分的瞬间,魏无羡趁机在蓝忘机唇上又啄了一口,随即狡黠地眨眨眼:\"蓝二公子这般心急,传出去,云深不知处的弟子该说我把含光君带坏了。\"
指尖勾着蓝忘机的抹额左右摇晃,故意将尾音拖得又软又长,\"不如夫君教教我,该怎么补偿姑苏蓝氏的清誉?\"
蓝忘机呼吸渐沉,扣在腰间的手微微收紧,眼底泛起暗涌的涟漪:\"魏婴......\"
话未说完,就见魏无羡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歪着头笑得无辜:\"嘘——夫君莫不是想把我关到寒潭洞面壁?可我听说,面壁得两个人才不算逾矩。\"
说罢,故意用脸颊蹭了蹭蓝忘机发烫的耳尖,\"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莫再胡闹。\"
蓝忘机握住魏无羡作乱的手腕,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偏过头轻斥。
魏无羡笑得更加放肆,正欲再逗他几句,楼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两人下楼时,夕阳已经西斜,茶馆里的客人正围着说书人议论纷纷。
一群修士围着一个说书人,听得津津有味。
“要说彩衣镇最近可是蹊跷得很,先是有人听到了诡异的笛声,后又有几名夜猎的修士不知所踪。据说那笛声催动的是一个长着青面獠牙、眼珠外凸的邪祟,力大无穷又刀枪不入,再厉害的修士也拿他没办法!” 说书人拍案道。
魏无羡挑了挑眉,凑到蓝忘机耳边低语:\"大中午的闹鬼?这冒牌货业务能力不行啊。\"
蓝忘机瞥了他一眼:\"......\"
“用笛声驱动邪祟,难道是夷陵老祖?”一名听客骇然道。
\"听说那邪祟青面獠牙,眼珠子都是绿的!\"那位听客继续添油加醋,\"要我说,准是夷陵老祖又在练什么邪术!\"
说书人捋了捋胡子,故作高深:“这位兄台好眼力!夷陵老祖的法术,那可是出神入化的。听说他最近在练一门邪术,专门物色修行高的名门修士,将他们的血喂给半死不活之人喝,再炼成高阶傀儡,威力据说比鬼将军还要厉害数倍!”
魏无羡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咳......\"
\"这位客官怎么了?\"说书人不满地看过来。
\"没事没事,\"魏无羡擦了擦嘴,\"就是觉得......这位夷陵老祖大中午的不睡觉,跑去驱邪,也挺辛苦的。\"
周围人哄笑起来:\"夷陵老祖还用睡觉?说不定早就变成僵尸了!\"
魏无羡听得眉头直跳,忍不住插话:“说得这么厉害,你可曾见过夷陵老祖?又怎知他会修炼这样的邪术?”
说书人嗤笑一声:“夷陵老祖那是普通人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了,他身边不是鬼将军温宁就是傀儡,说不定自己也长得青面獠牙的,谁敢靠近?”
说书人话音未落,角落再次传来一声清亮嗤笑。
只见那金衣少年摇着折扇踱步上前,杏眼眼尾挑着三分戏谑:“阁下既未见过夷陵老祖,何苦以讹传讹?”
他指尖轻点桌案,惊得盏中茶汤轻晃,“听闻魏前辈丰神俊朗,昔日射日之征时,单是执笛而立便引得仙门女修掷花相赠,哪来的青面獠牙?倒是阁下这般编排,莫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说书人涨红着脸一拍醒木:\"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世人皆说夷陵老祖性情乖戾,手段阴毒,豢养邪祟无数,模样必然可怖!\"
少年闻言仰天大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墨竹摇曳生姿:\"照阁下这般说法,那与魏前辈并肩作战的含光君,岂不是眼瞎心盲?\"
他指尖抚过扇骨,笑意渐冷,\"再者,魏前辈能令鬼将军俯首、傀儡听令,靠的是胸中韬略,而非皮相美丑,倒是阁下满嘴荒唐,可知在云梦江氏地界,编排故人会有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腰间银铃骤然轻响,惊得说书人后背渗出冷汗。
说书人攥紧醒木的手微微发颤,却仍梗着脖子道:“云梦江氏又如何?这天下人......”
话未说完,魏无羡已踏着满地碎光欺身上前,指尖扣住说书人的腕脉,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压迫感。
“天下人?”魏无羡凑近时,“阁下可知魏无羡为何被称作夷陵老祖?不过是因为他不愿困于仙门教条,不愿见无辜者受欺,若这样的人也算十恶不赦,那满口仁义道德的仙门百家,又该是什么?”
说书人被那个金衣少年和魏无羡凌厉的目光惊的心跳了一下,随即强装镇定,梗着脖子道:“你又是谁,你也不过是信口胡诌!有何凭证?难不成你也见过夷陵老祖?”
魏无羡拿过少年手中的折扇轻点说书人胸口,桃花眼似笑非笑:“凭证?就凭我曾与他月下对饮,亲眼见他执笛一曲惊天地。倒是阁下,除了满嘴流言,可曾踏足过乱葬岗半步?”
台下众人闻言窃窃私语,说书人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仍硬撑道:“乱葬岗阴邪之地,常人去了有去无回,我自是不会去!但这天下人都如此说,岂会有假?”
魏无羡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清朗如金石相击,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
待笑够了,他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语气却冷若冰霜:“好一个天下人都如此说!当年温氏作恶,也是天下人皆言温若寒仁义无双;岐山教化,亦是天下人盛赞温晁贤明有加。阁下口中的天下人,倒真是颠倒是非的好手。”
他忽地逼近,折扇挑起说书人下颌,“若人云亦云便是真相,那这世道,当真是荒唐透顶了。”
说书人被魏无羡这番话堵得说不出话,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仍嘴硬道:“你……你不过是巧言善辩!就算夷陵老祖不是青面獠牙,他修习诡道,残害仙门修士,也是不争的事实!”
魏无羡闻言,周身气息骤然一冷,身后蓝忘机亦微微皱眉,手按上了佩剑避尘。
“残 害 仙 门 修 士?”魏无羡一字一顿,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当年射日之征,是谁在前线浴血奋战?是谁以诡道之力扭转战局?又是谁在温氏覆灭后,被所谓的仙门百家以莫须有的罪名围剿?阁下只知他修习诡道,可曾想过,他为何弃剑道而修诡道?”
魏无羡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恢复了戏谑神色,“罢了罢了,与你这等愚人争辩,倒脏了我的嘴。”
说罢,他转身欲走,却被说书人一声怒喝叫住:“站住!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对夷陵老祖如此维护?”
魏无羡脚步顿住,背对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是谁?我不过是个见过真相,不愿同流合污的旁观者罢了。至于为何维护,”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仿佛飘散在风里,“大概是因为,我见过那个鲜衣怒马、恣意潇洒的少年郎,见过他眼里有光、心中有义的模样。”
话音落下,他与蓝忘机并肩离去,只留下满座众人面面相觑,说书人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魏无羡在客栈门槛前驻足,衣角被风掀起。
转头看向蓝忘机,却见对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顿时气结:“蓝湛!你居然也看我的笑话?”
\"......没有。\"蓝忘机指尖勾住魏无羡微卷的衣角,轻轻一扯,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好啊,\"魏无羡眯起眼睛,突然凑到他耳边,\"今晚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夷陵老祖到底会不会睡觉......\"
\"......\"
蓝忘机喉间发紧,指尖骤然攥住腰间银铃。
“咔嚓”脆响,铃身裂开细纹,银穗轻颤,泄露了他藏不住的悸动。
魏无羡眯起眼凑近,鼻尖几乎要碰上蓝忘机:“那你笑什么?”
蓝忘机垂眸避开灼灼目光,喉结动了动:“没什么……天气不错。”
魏无羡:“……”
他哀嚎一声,挫败地捂住脸:“堂堂夷陵老祖,居然被如此无视,简直是……”
蓝忘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不必在意。”
魏无羡叹了口气,随即又眯起眼睛:“不过,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彩衣镇装神弄鬼,还让我背黑锅。”
蓝忘机点头:“嗯,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