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扩建的脚手架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苏檀攥着匿名信冲进工地时,裤脚还沾着露水——信上歪扭的字迹刺得她眼眶发疼:\"防潮层的水泥少两车,钢筋短半吨,他们要塌仓。\"
\"王师傅!\"她扯住扛水泥袋的老工人,\"上回进的325号水泥,登记的是五车还是七车?\"
王师傅抹了把汗:\"账本记七车,可仓库就剩两堆。\"他指了指角落,\"前天李主任说要调货,让我们别声张。\"
苏檀蹲下身。
水泥袋压过的地面留着深浅不一的拖痕,七车的量该压出七道,可砖缝里只数得出五道。
她摸出钢笔在掌心写数字——五车到岗,两车蒸发,防潮层厚度要少三指。
\"找赵铁柱。\"她把信塞进口袋,\"让他盯紧运输队的车轮印。\"
日头偏西时,赵铁柱的胶鞋沾着黄泥冲进知青点。\"苏知青!\"他裤腿挂着草屑,\"运输队前天走的是西河沟,车辙到了废弃窑厂就断了。\"他从怀里掏出块铁片,\"窑厂破砖堆里翻到的,刻着'712'。\"
苏檀接过铁片。
锈迹下的数字像刀刻的,她指尖一抖——712是邻市军工厂的编号,去年报纸登过,该厂丢失过一批加固钢板。
\"张德贵。\"她连夜敲开供销社大门,\"查恒达建工的账。\"
老会计推了推老花镜,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19号进水泥款,20号汇出五千块。\"他翻开另一本账册,\"23号又汇,附言是'设备维护'。\"他突然顿住,\"收款方是香港汇丰。\"
苏檀捏着账本的手发紧。
恒达是竞标时突然杀出来的新公司,报价比老厂低两成,她当时就觉得蹊跷。
现在看来,低的不是成本,是良心。
\"李春来。\"她次日堵在供销社门口,压低声音,\"听说粮仓要存战备粮?
我昨儿见顾沉砚拿了封密件。\"
李春来眼珠转了转,喉结动了动:\"小苏同志可别乱说。\"
\"乱说?\"苏檀笑了笑,\"我明儿就去县武装部汇报。\"
当夜起风了。
顾沉砚的军靴踩碎两片瓦。
他蹲在粮仓顶,月光把影子压成一道线。
赵铁柱缩在草垛后,扁担攥得指节发白——他们等的,是李春来通风报信引来的人。
子时三刻,墙根传来窸窣声。
两个蒙面人翻进院子,一个扛着炸药包,一个拎着撬棍。
\"动手。\"顾沉砚的声音像淬了冰。
草垛\"哗啦\"倒开。
赵铁柱的扁担扫中撬棍,\"当啷\"一声震得蒙面人松手。
顾沉砚从房梁跃下,军刺抵住后颈:\"动一下,割断筋。\"
蒙面人抖得像筛糠。
撬棍男先招了:\"上头说粮仓有情报,让我们炸了找线索。\"炸药包男补了句:\"是...是香港来的人联系的,给了我们十块钱。\"
顾沉砚的军大衣被夜风吹得猎猎响。
他扯下蒙面人的布,露出张生面孔——不是青竹沟的,也不是县里的。
\"国安。\"他只说了两个字,赵铁柱立刻冲去打长途电话。
天刚擦亮,县武装部的吉普车就鸣着笛冲进村子。
苏檀把账本、钢板、口供往桌上一摊,刘书记拍着桌子直喘气:\"好小子!
这窝子全端了!\"
粮仓顶上,苏檀望着新刷的红漆。
晨雾里,顾沉砚的军帽歪着,正指挥民兵加固围墙。
\"这把火,烧得值。\"她摸了摸腕上的翡翠镯,空间里的灵稻正抽着新穗。
月底审计时,苏檀翻到县供销社的库存清单。
她指尖停在\"红糖\"那栏——上月进三十箱,出库记二十五箱,可仓库里只剩四箱半。
算盘珠子突然\"啪\"地崩了一颗。
她望着窗外摇晃的桐树,把清单折成小方块,塞进裤兜。
今儿个的太阳,好像比往常更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