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心头一震,脸上的深情与痛苦瞬间凝滞,他下意识问:“什、什么?”
自己什么时候杀人了,还不自知?
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些年记忆的碎片,断断续续,没有任何关于“人命”的印象。
门外,木清站在阴影里,一脸无语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照这游戏进度,顾长风的血条没了,第一关都还没过,你信不信?
再给五分钟,不行,就外挂上场。
刘露望着他,唇角浮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冷笑,“十五岁那年,细丝湖边,你、我,还有阿木。你记得吗?”
那一瞬间,记忆猛地如潮水涌回——盛夏的午后,阳光炽烈,湖面波光潋滟。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那天一时兴起,跑去湖里游泳。谁知水中暗流凶险,刘露和阿木几乎同时抽筋沉下去。
“你游得那么快。”刘露的声音低而平静,“你明明可以救他……”
顾长风的瞳孔微缩,仿佛又听见水下呛水的挣扎与呐喊。他记得当时自己根本来不及,他一次只能救一个人,而刘露离他更近,把刘露送上去之后,他已经精疲力尽,稍喘口气下水,就再也找不到阿木了。
“我以为你会马上下去救他,可你没有。”刘露直视他,眼神里有埋藏多年的痛与疑问,“你抱着我游上岸后,坐在那里拖时间。”
“我不是神……”顾长风喃喃,声音发颤,“我……我救完你……很累……”
“那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刘露的声音忽然冷下来,“你知不知道,从那以后,我一直觉得……你是故意的。因为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所以放弃了他。”
顾长风的身体骤然僵住,大脑轰鸣。
他猛然抬头,声音发涩,“不是的,我没有……我根本没想那么多……”
“可我想了很多年。”刘露眼眶微红,却没有落泪,“我最喜欢的是他,而你,我最好的朋友,为了得到我,你杀了他。”
顾长风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刺痛,痛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阿木死后,她同意和他在一起。
从阿木意外身亡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不再是他所熟知的那样。
空气凝结成冰。
刘露的话,把在场的两个人都干沉默了。
顾长风大脑一片空白,那些在脑海中反复闪过的温馨点滴,那些曾经让他相信一切都好像不会改变的日子。而现在,一切都像是崩塌了,碎片四散。
真是狗血他妈给狗血开门,狗血到家了。
木清在门口站了片刻,眉头微皱,终究没忍住,几步走上前,语气冷得像结了冰的刀锋,“你以为你是谁啊?哪里来的国色天香,值得顾长风为了你杀人?”
刘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脸色一沉,“你——”
可话刚出口,目光便和来人撞上,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那是一张几乎让人窒息的神颜。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倾城之色,又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高贵神只,轻描淡写的一眼,便让人心底发寒。
“你说他救了你,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木清嗤笑一声,语调毫不掩饰不屑,“那你可真自作多情。一个人溺水,能救一个已经是拼尽全力,你到底是想让他去救人,还是想让他给人陪葬?”
刘露面色涨红,张口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上。
“你是拼夕夕砍到头了,还是人类进化的时候躲起来了?”木清不屑地扫她一眼,“顾长风当年选了你,那是你命大,可你这人是非不分,命还不如不大。”
顾长风站在一旁,整个人都看傻了。
原来偶像怼人,根本不带喘气的,太厉害了!
木清的眼神冷得像寒霜,一步步逼近,语气却不急不缓:“你从十五岁念到现在,是要把自己念成圣人吗?刘露,你要真有点良心,怎么不问一句,顾长风他这二十年睡得安不安稳?”
顾长风瞪圆了眼睛——偶像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木清转头白了一眼顾长风,“看一眼都知道你是什么品种,驴一天啥事不干,净踢你脑袋了,蠢得真心别致。”
刘露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嘴唇发颤,“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觉得他该死?”木清冷笑,眼神一凛,“为了你,把他一生的清白都绑上。他那年也才十五,救谁都是一秒之差,你怎么好意思,把那条命的债记到他头上二十年?”
顾长风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像是那些埋藏在心底许久的委屈,早已腐烂变质,如今终于被掀开尘盖,曝在阳光下透口气。
死在十五岁的那个少年,不只是她的心上人,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这些年,他一直在后悔,如果他没歇那一下,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木清看一眼,就知道他脑子通到直肠了。
“别想了,”她冷冷开口,“你以为你是神?”
就像突然被点醒了一般,顾长风对上了刘露了眼睛,他终于开口,声音沉重而悲伤。
“你一直觉得我为了你不救阿木,是故意的。可你知道吗?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在湖边站了整整一夜。回来以后烧了三天三夜。过去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游得快一点,如果当时,我没有休息那一分钟,会不会两个都能救上来。”
刘露眼眶泛红,声音发虚,“那是你该想的……”
“你疯了吧?”木清眉峰一挑,笑容冷得刺骨,“你要真喜欢阿木,你自己去救啊。你抽筋救不了对方也就算了,还拖慢了顾长风去救人的脚步,你怎么不说?”
说罢,她看向刘露,语气讽刺而平静,“一个从死者身上抢来的救命恩情,居然被你当成爱恋去谈……刘露,你真给我们女生长脸。”
空气死寂一片。
“刘露。”这是结婚以来,顾长风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你知道,我比你更希望阿木能活下来。”
那隐在嘴里未说出的话,我喜欢你,但还没有喜欢到牺牲兄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