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棺盖的缓缓滑开,漆黑的深渊渐渐露出一丝端倪。那股死气愈发浓烈,周围驱散的阴气又重新聚集起来。
木清神色不变,指尖轻动,一缕灵气如光刃横扫,瞬间将四周阴气驱散。然而,那自棺中逸出的死气,却如蚀骨寒霜,缓缓蔓延,无法根除。
棺盖彻底滑开,露出其内。
木清缓步走近,凝神望去,却并未看到预想中的尸骸或邪物。
那是一套鲜红如血的长裙,静静摆放于木棺中央,衣料丝滑,仿佛刚被人熨平一般,边角垂落处还带着微微的晃动,仿佛在无风中轻轻起伏。整件衣裙仿佛被浸透了血,颜色妖冶至极,却又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妖异与诱惑。
她的眸光微凝。
这套衣物给了她强烈的熟悉感。
它仿佛是某种容器,又像是……曾有“人”穿着它,被供奉在这座棺中。
棺内空间明明不大,却在她凝望的刹那,隐隐传来一声细微的轻笑,似女人低吟,又似鬼魅窃语,贴着耳畔轻轻回响,带着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
然而,木清依旧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地波动。
长裙忽然微动,仿佛有一缕残魂尚在衣中残存。那丝波动透出浓烈的执念与怨意,如一滴墨汁落入清水之中,迅速染透整座棺木。
木清抬起手指,灵光再度汇聚,一道护身罩于周身悄然铺开,赤魂剑随之落入掌中。
长裙忽地一抖,一缕血光飞速而出,竟化作一道虚影,倏然扑向她的眉心!
木清眼神一凛,反手一剑斩下!
“哧啦——!”
血光被剑气劈裂,化作无数碎片散落,落地后却没有消散,而是重新汇聚成一个模糊的身影,隐约可见其女子之形,披发遮面,声音幽幽,“羲和……好久不见……”
空气骤然一冷。
棺中红裙自鬼影脚下缓缓悬起,仿佛无形之手将它穿回了这具模糊的魂影之上。霎时间,棺内光线骤暗,只余魂影身着一袭血衣,在虚空中凌然伫立,目光幽深如渊。
这一刻,木清心头微震。
竟然能透过肉体一眼看出她的神魂!
这不是普通鬼物。
木清的表情未曾有丝毫波动,眼神依然冷冽,冷声开口:“你是谁?”
“我?”血裙女魂低笑一声,缓缓抬首,那是一张面目模糊却妖艳至极的脸,“我曾是你们想永远埋葬的东西。”
“想永远埋葬的东西?”木清眉头微锁,表情透着一丝不解,“我想埋葬的东西太多了。”
“……”
血裙女魂似乎被噎了一下,双臂环抱于胸前,裙摆在空中飞扬,“羲和,你以为封印我就能万事大吉?当年你们联手将我镇压于此,可如今我即将重生。”
“我镇压了你?”木清轻轻摇头,似乎在思索,“虽然我倾向于赶尽杀绝,但是也镇压了不少妖魔鬼怪,所以,你到底是哪位?”
血裙女魂闻言一愣,似是被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赶尽杀绝”震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笑意带着丝丝阴冷与怨毒。
“呵……你果然还是那个羲和。”她仰起头,半透明的模糊面孔隐在幽暗中,颤抖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传来,缠绕着寒意与恨意,一字一句,都像是从血海中咬出来的诅咒——
“你不记得我,也不奇怪。那时候你高高在上,一剑便可定乾坤,诸神万界以你为尊。而我,不过是被你亲手打入九幽的弃子。”
“九幽?我把人丢进去的时候从不留名。”木清懒洋洋地挑眉,目光却冰冷如霜,“你得给点提示。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她语气染上几分漫不经心,似戏谑,又似认真,像是在翻一卷久远尘封的旧账,“打了几十万年,谁还记得你是哪根葱?”
那语气毫不遮掩的傲慢,仿佛对面那怨魂不过是一缕尘埃,不值得她费心回忆。
血裙女魂脸色陡变,怨意翻腾,厉声道:“羲和——!”
“噢,在呢,”木清睫羽微垂,毫不走心地应了一声,“怎么啦?”
血裙女魂的怒吼戛然而止,仿佛被木清一句话呛得说不出话来。
木清淡淡看着她,神情如旧,唇角却微微勾起:“我确实杀了不少人。”
她语气平静,没有炫耀,也没有悔意,像是在陈述一场风雨,“可我,从不滥杀无辜。”
她缓缓踏前一步,赤魂剑在掌中轻颤,剑气如火,映得她整个人宛如自天穹中走出的神明。
“被我斩杀的,无一不是祸乱苍生的该死之人。你说我亲手将你打入九幽,那我倒要问一句——你,做了什么?”
红裙女魂神色微滞,张了张口,却一时间无言。
木清眸光沉冷,似看穿重重岁月,声音不带情绪,“记不得你,不代表你是清白的。我手中剑从不冤人。若你不甘,那就拿出本事来,让我记起你是谁。”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血群女魂静默一瞬,忽地冷笑出声,血光翻涌:“好,好啊……你还是这么狂妄。”
静默数息,那抹模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扭曲。血色红裙猎猎作响,鬼火般的寒芒自她眼中乍现:“好,好一个‘从不滥杀无辜’——今日,我就让你看看,当年你‘错杀’的代价!”
血影微凝,红裙翻卷,她一字一顿道:“无霜宫,血魔镜,噬魂殿——你亲手毁了我的所有,将我封印在这幽冥深处,连名讳都不屑一问。如今,却反倒问我是谁?”
木清静默了一瞬,忽然低声道:“原来你是她。”她语气平淡,毫无波澜,“那看来,封得还不够深。”
赤魂剑在她掌中轻鸣,烈烈火焰迸发而出,杀意如潮水般涌动。她缓缓举剑,神情冷峻如冰,“既然未死透,那就再死一次。”
“能从我手里逃过一次,那是你命大。”她缓步踏前,神之灵息震荡四野,“但这一次,你不会再有机会。”
她从来不是仁慈之人。
她所施的封印,从不为救赎,只为将祸乱隔绝。
眼前之敌,若不能彻底湮灭——
那她便亲手,再送其堕入无间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