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硬板床像块烙铁,每一寸骨骼都叫嚣着抗议。
周天感觉自己像被重型卡车碾过又丢进冰库里冻了一宿,连动一下手指都痛得钻心。
喉咙里全是血腥的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着破碎的胸腔。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天花板上那盏积满灰尘的昏黄灯泡。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灰蒙蒙的光线透过满是污垢的玻璃渗进来。
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搏命反击,此刻只剩下一具濒临报废的躯壳和满屋子未散的寒意。
更糟糕的是右肩!
三道爪痕被强行催发力量彻底撕裂,尸毒没了冰核压制反扑得更加猖獗,伤口处的皮肉一片死灰,深可见骨,边缘微微发青发黑,散发着不祥的腐肉气息。
冰冷刺骨的麻痛感如同冰针,顺着肩胛骨向整个上半身蔓延!寒气不断侵袭五脏六腑,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阿秀给的止血生肌散……
周天僵硬地扭动脖子,目光艰难地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搜寻。
借着微光,他看到了!
就在离床脚不远的地上,一小滩灰白色的粉末格外刺眼——是昨天剧烈爆发时从衣兜里掉出来的、阿秀最后给的那点救命药粉!
“糟了!!”周天心头一抽,想伸手去够,身体却如同生锈的机器人,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
咚的一声摔在硬地上,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眼前发黑!
他喘着粗气,一点一点爬向那摊救命的粉末。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清晰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周天瞬间僵住!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谁?!
门外。
一个清甜温和、带着点试探的女声响起:
“你好同学?……那个……我是隔壁新搬来的苏颜。
刚才好像听到你这边……有挺大的动静,东西砸地上的声音?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是苏颜!
周天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的冷汗!
不能开门!绝不能让她看到他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有地上这摊药粉!
他强忍着剧痛和恐惧,压低声音,努力让语气显得正常一点,但喉咙的嘶哑和虚弱根本压不住:“……没事!不小心……撞翻椅子了!不用!谢谢!”
声音一出,沙哑得像是破风箱在拉扯!
门外沉默了一两秒。
苏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点不容置疑的坚持和医者本能的敏锐:
“同学……你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受伤了?我家里有简易药箱,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用!真的不用!”周天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和一丝藏不住的惊慌,“我……我就是普通感冒!咳……咳咳……休息下就好!麻烦……你快回去吧!”
门内突然的剧烈咳嗽声(真假参半)让门外的苏颜停下了试图再次劝说的话语。
她能感觉到门内人的情绪非常抵触,甚至是……恐惧?这个新邻居的反应,连同昨晚那诡异的幽蓝光芒和残留寒意,在她脑子里像拼图一样交织。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苏颜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礼貌性的关心,“如果不舒服,随时可以找我。”
说完,脚步声响起,很快隔壁传来门锁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周天整个人像脱力般软下来,后背全是冷汗。
他不敢怠慢,趁着苏颜离开,咬牙挣扎着爬到那摊药粉旁。
药粉混进了地上的灰尘和掉落的墙皮碎屑,脏了。
但没办法!这是最后的希望!
他用染着血污的手,极其小心地把所有混杂着灰尘的药粉一点点拢到一起。
这点量,勉强只够覆盖伤口最核心的区域。
他将药粉死死按在右肩翻卷发黑的伤口上!
“呃——!”一股剧烈的、如同烧灼般的刺痛瞬间从伤口传来!像是被涂上了滚烫的辣椒油!
但紧接着,那股专属于阿秀药粉的奇特清凉药力,混合着剧烈的刺痛感,如同滚烫的针尖撬开了被死气和寒毒封冻的血肉!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命力开始渗透!
伤口深处那些肆虐的灰黑色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扩散的趋势被硬生生遏制住!那折磨人的冰冷麻痹感,竟以极慢的速度开始消退!
有效!但痛苦异常!
周天浑身痉挛着,倚着冰冷的床板,大口喘着粗气,任由汗水浸透全身。
他脸上灰败的死气终于褪去一丝,眼神里多了点劫后余生的光亮。
门外。
回到家的苏颜并没有立刻放下警惕。
她走到自家客厅窗前,那个可以稍微看到隔壁周天窗户缝隙的位置。
她敏锐地嗅了嗅空气。
空气里除了老房子固有的陈腐味,似乎……还残留着一种极淡极淡的……特殊药草混合燃烧灰烬的清苦气味?
这气味……跟她刚才在门外隐约闻到的有点像,好像就是从隔壁门缝里飘出来的?现在变得更清晰了些。
这种气味……很特别,好像某种古老的止血药粉?
她眉头紧蹙,结合昨晚看到的幽蓝寒光、残留的诡异寒意,还有刚才邻居那极度反常的虚弱、惊慌和剧烈的咳嗽声……
一个极其古怪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这新邻居……到底惹上了什么?或者……他身体里藏着什么?
苏颜清澈的杏眼中,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
她的医学素养告诉她,那绝对不只是感冒。
那药粉的味道,那伤(如果真是伤)的动静……还有昨晚那超乎常理的景象……
她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只是回到书桌旁,翻开了自己带来的大部头医学典籍。
但心思显然无法集中在书上。
这个谜一样的邻居,就像一个猝然撞入她平静大学生活的不稳定因子。
好奇心如同野草般滋生,混合着医者的责任感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她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无意识地写下了两个字:
“冰……光?——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