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地上，顾雨岚数着光影移动的轨迹，已经三个时辰了。
床榻上的沈渊依旧昏迷不醒，龙纹在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太医说这是龙血觉醒后的蛰伏期，能不能醒来全看天意。
天意？顾雨岚攥紧了手中丝帕。若真有天意，为何要让这个为大周征战半生的男人，在昏迷中知晓自己竟是前朝遗孤？
\"王妃，用些茶点吧。\"老仆赵安捧着食盒轻声道，\"王爷若醒了，见您这般...\"
顾雨岚摇头，目光落在沈渊枕边的龙纹剑上。自那日从溶洞归来，这把剑就像生了根似的，任谁也拿不动。剑身龙纹与沈渊心口的烙印一模一样，只是更显古朴威严。
\"赵叔，\"她突然开口，\"你跟了王爷多少年？\"
赵安手一抖，茶盏叮当作响：\"老奴自王爷二十岁立军功封王时就跟随着，算来...已有十二载了。\"
\"那他可曾提过小时候的事？\"
\"这...\"赵安面露难色，\"王爷从不提往事。只记得有年腊月，他醉酒后念叨过一句'七岁前的雪是暖的'...\"
顾雨岚心头一刺。七岁——正是沈巍将沈渊送进皇宫的年纪。
床榻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沈渊眉头紧锁，龙纹在颈间剧烈游动。顾雨岚急忙握住他的手：\"沈渊？\"
没有回应。但龙纹剑却无风自动，发出低沉剑鸣。顾雨岚腕间的凤凰印随之发烫，金光流转间，她恍惚看见——
十五岁的沈渊跪在御书房，额头抵着冰冷地砖。年轻的皇帝把玩着虎符，笑着说：\"想要兵权？可以。但你要先娶了柳家姑娘。\"
\"臣...已有心上人。\"
\"哦？\"皇帝挑眉，\"那个顾家的小凤凰？\"
沈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皇帝大笑：\"放心，朕不会动她。只要你乖乖当朕的刀...\"
画面骤变。二十岁的沈渊站在顾府后花园的假山上，远远望着及笄礼上的顾雨岚。他手中攥着支白玉簪，簪头是展翅的凤凰。最终，他将玉簪埋在了假山下，转身时眼角有泪光闪动...
\"王爷！\"赵安的惊呼将顾雨岚拉回现实。
沈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金色瞳孔中龙影游动。他直勾勾盯着帐顶，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雨岚...走...\"
\"我在这儿。\"顾雨岚急忙俯身，\"你感觉怎样？\"
沈渊的目光缓缓聚焦，在看清她的瞬间骤然变色：\"不...不该是你...\"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龙纹剑的嗡鸣震得跌回枕上。
\"别动！\"顾雨岚按住他，\"你伤得很重。\"
沈渊却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听我说...龙血与凤凰...相克...\"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忍受剧痛，\"去找...萧煜...他能...\"
\"那个骗子？\"顾雨岚冷笑，\"他差点害死你！\"
沈渊摇头，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才是...真正的...\"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龙纹在皮肤下疯狂游走，仿佛要破体而出！
\"太医！快传太医！\"
混乱中，龙纹剑突然腾空而起，剑尖直指南方。沈渊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抓住顾雨岚的手：\"别去...皇陵...\"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箭声。接着是侍卫的厉喝：\"有刺客！保护王爷！\"
顾雨岚本能地扑在沈渊身上，同时从发髻拔下银针。几乎同时，三道黑影破窗而入！
\"王妃小心！\"
银针出手，正中为首刺客咽喉。另外两人却被突然飞来的龙纹剑当胸穿过！鲜血喷溅在纱帐上，如红梅怒放。
沈渊不知何时半坐起来，右手维持着投掷的姿势，眼中金光大盛。但这一击显然耗尽了他的力气，很快又陷入昏迷。
\"王爷！\"顾雨岚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却是一片滚烫——沈渊的体温高得吓人，龙纹在皮肤下如活物般蠕动。
赵安带着侍卫冲进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王妃抱着昏迷的王爷，两人周身缠绕着金红交织的光晕；龙纹剑悬浮在空中，剑尖仍滴着血；地上三具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仿佛被什么吸干了精血...
\"这...这是...\"赵安腿一软跪倒在地。
顾雨岚却明白了什么。她轻轻掰开沈渊紧握的拳头，果然在掌心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龙纹——与剑身上的如出一辙。
\"赵叔，\"她声音异常平静，\"准备车马，我要去皇陵。\"
\"可王爷方才说...\"
\"正是因为他阻止，我才非去不可。\"顾雨岚轻轻将沈渊放平，为他掖好被角，\"照顾好王爷。若我三日未归...\"她顿了顿，\"就把这个交给他。\"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永宁铜钱，放在沈渊枕边。
......
皇陵比想象中更阴冷。
顾雨岚独自走在幽长的神道上，两侧石像生沉默地注视着她。腕间的凤凰印自进入陵区就开始发烫，似乎在预警什么。
\"王妃娘娘果然来了。\"
萧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雨岚转身，看见他倚在一尊石马旁，手中把玩着血色铜铃。与上次不同，他今天穿了身素白孝服，衬得眉目如画，却掩不住眼底的阴鸷。
\"你知道我会来。\"顾雨岚冷声道。
\"当然。\"萧煜轻笑，\"我那兄长昏迷前肯定警告过你别来皇陵。\"他踱步上前，\"所以他越阻止，你越要来。\"
顾雨岚不动声色地扣住银针：\"沈渊说...你才是真正的守誓人。\"
\"半真半假。\"萧煜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狰狞的疤痕——那是个残缺的凤凰印，\"我母亲是番邦王后，也是最后一任守誓人。她死前把血咒一分为二，凤凰给了周贵妃，守誓之血...\"他指了指疤痕，\"给了我。\"
顾雨岚心头一震。所以沈渊体内流淌的确实是...
\"龙血。\"萧煜证实了她的猜测，\"纯正的先太子血脉。当年沈巍用亲儿子调包了真皇孙，为的就是今日。\"
\"荒谬！\"顾雨岚厉声打断，\"沈渊若是先太子遗孤，皇帝怎会容他活到今日？还封王赐爵？\"
萧煜露出玩味的笑容：\"谁说皇帝不知道？\"他晃了晃铜铃，\"你以为血誓是谁下的？\"
这个可能性太过骇人，顾雨岚一时语塞。萧煜趁机上前一步：\"王妃娘娘，不如我们做个交易？用你的一滴凤凰血，换我兄长的命。\"
\"什么意思？\"
\"龙血觉醒需要凤凰血引导。\"萧煜指向远处巍峨的陵寝，\"先太子就葬在那里。只要你...\"
话未说完，龙纹剑突然从顾雨岚背后的剑鞘中飞出，直取萧煜咽喉！萧煜仓皇闪避，铜铃被剑气震得粉碎。
\"看来兄长不同意啊。\"萧煜抹去嘴角血迹，冷笑道，\"那就别怪我...\"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顾雨岚回头，看见一队玄甲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竟是柳如湄！
\"表嫂别来无恙啊。\"柳如湄勒马停步，笑容甜美如毒药，\"陛下听说王爷醒了，特意派我来接你们回宫呢。\"
顾雨岚心头警铃大作。柳如湄明明死在雪山祭坛，怎么会...
\"小心！\"萧煜突然扑过来推开她。一支弩箭擦着他肩膀飞过，钉入石马眼睛。
柳如湄惋惜地叹气：\"真可惜。\"她掀开斗篷，露出腰间一排血色铜铃，\"本来想给你们个痛快的。\"
萧煜脸色大变：\"摄魂铃？！你投靠了国师？\"
\"错。\"柳如湄甜甜一笑，\"我本来就是国师的人。\"她轻摇铜铃，\"包括当年给顾大小姐下毒...\"
顾雨岚脑中轰然炸响。原来阿姐这些年受的苦，都是...
凤凰印应激爆发！金光如潮水般席卷神道，所过之处石像生纷纷崩裂。柳如湄慌忙摇铃抵挡，却被一道黑影当胸穿过！
\"阿姐？！\"顾雨岚失声惊呼。
顾雪瑶如鬼魅般出现在柳如湄身后，黑凤纹爬满半边脸：\"丫头，我说过...\"她抽回染血的手，\"姐姐永远站在你这边。\"
柳如湄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血洞：\"不可...能...\"她踉跄几步，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玄甲骑兵见状立刻拉弓搭箭，却被突然飞来的龙纹剑尽数斩断！更惊人的是，剑身龙纹脱离剑体，在空中化作一条五爪金龙，仰天长啸！
\"龙气外放...\"萧煜喃喃道，\"兄长他...\"
顾雪瑶拽住顾雨岚的手：\"快走！皇陵要塌了！\"
果然，金龙长啸声中，整个皇陵开始剧烈震颤。地面裂开无数缝隙，先太子陵寝的封土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幽深的墓道。
\"就是现在！\"萧煜突然冲过来，抓住顾雨岚另一只手，\"凤凰血引龙气，只有你能救他！\"
顾雪瑶想阻拦，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顾雨岚犹豫了——墓道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威压，但腕间凤凰印却异常活跃，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相信我。\"萧煜的声音突然变得诚恳，\"我虽恨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但他毕竟是我兄长。\"
一声裂帛般的龙吟从墓道深处传来。顾雨岚终于下定决心，甩开两人的手，独自走向墓道入口。
\"丫头！\"顾雪瑶想追，却被突然塌陷的地面阻隔。
顾雨岚回头看了一眼，义无反顾地踏入黑暗。龙纹剑紧随其后，剑身光芒照亮了墓道两侧的壁画——
那上面赫然画着三个婴儿：一个襁褓泛着金光，一个缠绕黑气，最后一个...心口处盘着条小龙。
壁画尽头是口青铜棺椁，棺盖已经滑开。顾雨岚握紧龙纹剑，缓步上前，只见棺中躺着具栩栩如生的男尸，面容与沈渊有七分相似。
先太子心口处插着柄短剑，剑柄上刻着\"永宁\"二字。
顾雨岚如遭雷击。这分明是...是她那枚铜钱上的字！
就在此时，龙纹剑突然脱手飞出，悬在棺椁上方剧烈震颤。先太子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化作枯骨。而一缕金光则从心口飞出，融入剑身。
\"原来如此...\"顾雨岚恍然大悟，\"这才是真正的龙纹剑...\"
她伸手握住剑柄，刹那间，整个墓室金光大盛！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二十年前的血夜，沈巍抱着婴儿冲进祠堂；七岁的沈渊被按在祭坛上烙下龙印；十五岁的他在雪地里跪了整夜，只为求皇帝放过顾家...
最后一个画面是沈渊站在肃王府的喜堂外，手中捏着那枚永宁铜钱，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绝望。
\"沈渊...\"泪水模糊了视线。顾雨岚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为她付出了多少。
墓室开始崩塌。顾雨岚紧握龙纹剑冲向出口，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个黑衣人——正是溶洞废墟上那个神秘人！
黑衣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张布满伤疤的脸。顾雨岚倒吸一口冷气：\"哑叔？\"
这个在肃王府当了二十年马夫的哑巴老人，此刻眼中精光四射。他递来一块龙纹玉佩，沙哑道：\"三子...齐聚...\"
顾雨岚刚要接过，头顶突然砸下一块巨石！哑叔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压在石下。
\"不！\"顾雨岚想去救人，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墓道。最后一刻，她看见哑叔对她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按着小指，其余三指伸直。
这个手势她见过，在...
眼前一黑，顾雨岚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