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第三轮石弹呼啸而来。
经过调整后,投掷的精准度再度提升,三颗石弹精准地撞击在城墙上。
任城那座年久失修的土墙早已岌岌可危,四处飞溅的碎石不仅破坏了防御结构,还对守城士兵造成了二次伤害,哀嚎声不断。
相比人力操控的抛石机,配重式抛石机显然更加精准。
只要石弹的重量一致,配重没有变动,每次打击的落点几乎相同。
梁山军的石弹犹如雨点般连续命中城墙,如同重锤敲击,那由夯实泥土筑成的城墙怎能承受得住?
随着一声巨响,任城的城墙坍塌,扬起漫天尘土。
未能及时撤离的守军瞬间被埋没在废墟之中。
“快逃命啊!”
“这些贼寇不仅凶悍,还配备了如此厉害的武器,这场仗怎么打?”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保命要紧!”
任城城墙的崩塌直接导致宋军军心动摇,整个大营陷入混乱,士兵们慌乱地四散逃窜。
“传令全军,立即撤退!”
项元镇怒目圆睁,也只能大喊一声。
面对混乱不堪的局面,他已无力挽回,只能下令撤退,迅速向南撤离。
尽管宋军装备有石炮,但由于射程不足,只能被动挨打。
面对从天而降的百斤巨石,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镇定。
宋军的士气彻底瓦解,溃不成军。
“全军听令,随我追击!活捉项元镇!”
徐悟锋看到宋军崩溃,不禁大笑。
敌人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正是发起总攻的最佳时机!
当宋军列阵时尚有一定威胁,但一旦阵型溃散、士兵丧失斗志,便只能任人宰割。
各路首领早已蓄势待发,听到号令后,纷纷带领手下冲杀而出,如猛虎下山,直扑敌阵。
见梁山军逼近,宋军更是狼狈逃窜,沿途丢盔弃甲,满地散落着兵器和盔甲。
“除了西军,这支大宋军队简直不堪一击!”
徐悟锋目睹此景,不禁连连摇头。
唐朝因藩镇割据而覆灭,那是武将专权所致;而赵宋却走向了另一极端,对武人严加压制。
然而,这样的做法无异于让国家单腿站立,成了跛脚之态。
一旦外敌入侵,仅靠文治又能支撑多久?
郓州城里,知州陈文昭近来如芒在背。
朝廷五路大军围剿梁山泊,却被逐一击退。
更为糟糕的是,节度使项元镇率领的一万兵马也惨败,损失过半,如今只能退守任城县。
陈文昭听到这一消息时,心中一阵不安。
他隐约觉得,梁山泊的势头不容小觑。
自董平兵败后,陈文昭便多方搜集梁山泊的情报。
虽无确切数字,但他推测,梁山泊如今已有万余精锐。
任城县一战验证了他的判断,令他忧心忡忡。
梁山泊凭借八百里水泊,足以让官军无计可施,维持现状。
在陈文昭看来,这已算幸运,最可怕的是梁山泊首领若决心出击,化为流寇,那后果不堪设想。
以梁山泊现有兵力,实现这一点并不困难。
陈文昭饱读诗书,深知流寇的破坏力。
单说近年的黄巢,出身寒微,几经辗转便搅动天下风云。
黄巢从一介书生到盐枭,再到掌控义军,不过数年,便横扫南北,甚至攻入长安称帝。
虽只短暂称帝,但其能力毋庸置疑,直接动摇了大唐根基,其死后不久,唐王朝也随之倾覆。
陈文昭认为,梁山泊的威胁绝不亚于黄巢。
若其四散流窜,天下的四百州府又有几处能保全?
陈文昭曾在江南任职,深知若梁山泊南下,两淮之地无人能挡。
江南还活跃着一个摩尼教,这群人有过劣迹,虽现下秘密集结,谁能保证他们不是在蓄势待发?
若梁山泊与摩尼教联合,南北呼应,后果不堪设想,虽不至于像黄巢之乱,也足以引发安史之乱般的动荡。
到那时,朝廷颜面扫地,各地豪强蜂起,岂非再现汉末割据、唐末藩镇割据的局面?
陈知州心中忧虑重重,不过这些梁山贼匪,很快就不归他管了,因为他即将调任他处。
正沉思间,董平匆忙入内,一脸焦虑。
陈文昭心中一紧,急问:“董都监,何事如此惊慌?”
董平急切道:“大人,大事不好!任城被攻陷,项节度全军覆没,官兵惨败!”
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陈文昭心神震荡,即便早有预料,仍不禁冷汗直流。
陈文昭疑惑:“为何会这样?之前项元镇虽受挫,但仍拥五六千兵力,且据守任城,贼人从未攻城,怎会落败?”
董平答道:“据前方情报,贼人新得一种重石炮,射程远且精准。”
“任城数轮炮击后,城墙崩塌,数千军士未战先溃,梁山贼趁机掩杀,顷刻溃散。”
说到此处,董平竟略显得意,他先前败于梁山,陈文昭对其不满,如今他也找到了借口。
看吧,五路大军尽失,堂堂节度使项元镇,不也被打得仓皇而逃吗!
这非我董平无能,实因梁山泊太过强悍!
陈文昭听后,双眼圆睁,喃喃自语:“这下麻烦了,往昔梁山最缺的就是攻城之法,今有此石炮,怕是要……”
陈文昭咽了口唾沫,不敢继续深思。
……
此时任城县外,战斗早已结束。
城墙崩塌瞬间,近五千官军溃散,梁山军队只需追击并斩杀败军,再沿途收编俘虏即可。
随后便是清点战利品。
项元镇自淮阳军而来,在任城县安营扎寨,城内囤积的粮草物资颇为丰富。
徐悟锋在意的并非粮草,而是刀枪弓箭等军械,若分发给梁山新兵,便可扩充一支生力军。
然而,徐悟锋最关注的仍是项元镇的去向。
此时,史文恭前来禀报:“寨主,据俘虏供述,项元镇凭借一匹良马,单骑突出重围逃走,我方骑兵未能追及。”
“逃了?”
徐悟锋眉头微蹙,原以为擒住项元镇十拿九稳,未曾想竟让他逃脱,心中略有遗憾。
徐悟锋摇头道:“逃便逃了吧,此番项元镇惨败,朝廷必定问责,到时自有他的苦果。”
史文恭继续说道:“寨主,朱贵刚刚传信,大批兵马正集结于兴仁府,不久便会进逼济州,看来是来支援项元镇的。”
徐悟锋追问:“多少人马?主帅是谁?”
史文恭答道:“约有一万五千人,领头的似乎是叫关胜,据说为关羽后裔。”
“是他!”
徐悟锋颇感意外,这蔡京、高俅果然不安分,这边刚损兵折将,那边又派来关大刀助阵。
一万五千人能有何作为?
并非徐悟锋轻视对手,如今梁山气势正盛,这些人马犹如送上门的战利品。
徐悟锋再次摇头:“既然朝廷增援,我们自当应对,当前先清理战场,其余事宜暂缓。”
在他眼中,这不是一万五千士兵,而是一万五千套装备,蔡京、高俅主动送来,他岂有拒绝之理?
“明白。”史文恭点头回应。
再说项元镇,城破之际,他由亲兵保护突围,却遭林冲骑兵拦截,最终仅凭坐骑冲出包围,独自脱身。
待项元镇神志稍定,环顾四周,竟连一名随从也不见踪影。
他心头顿时一沉,先前虽未细思,但如今想来,一路溃败已成定局。
数万大军折损殆尽,淮阳军断无颜面归去,而前往京城请罪之事,更是毫无可能。
他自嘲一笑,明知自己绝无侥幸之机,一旦败绩传至朝廷,难逃重罚。
昔 ** 率军出征,意气风发,满心以为立功封侯的机会到来,未曾想竟落得这般田地,一世威名毁于一旦。
此次不过围剿草寇,便折损大量兵力,即便不死罪,刺配之刑亦难逃脱。
项元镇出身并非显赫,既非韩存保那般有家世庇佑,也非杨温般背靠荣耀门庭,朝中不乏落井下石之人。
当今圣上,更不会因他一人而有所怜惜。
此刻,他陷入迷茫,前路渺茫,四海茫茫,不知何处可安身。
好在他对山东河北一带尚有几分熟识,如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皆属十节度之列,或许能有旧日情谊可依。
然而,思虑再三,他仍不敢贸然投奔,唯恐对方翻脸无情,反将自己擒获。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赴东京认罪。
项元镇长叹一声,“早知今日,当日真该战死任城,也免得今日这般狼狈。”若战死沙场,纵然丧师辱国,朝廷念及忠勇,家眷或可保全。
虽有此念,但他既已脱身,断无再入虎口之理,只能策马南行。
行不多时,项元镇停下脚步,脱下铠甲,以披风包裹妥当,置于马鞍之上。
一是怕铠甲过于显眼,若遇梁山余孽,恐难以脱身;二是天色阴沉,闷热难耐,铠甲愈发不适。
于是,他仅持长枪,腰悬利刃,继续向南而去。
项元镇心生一计,决定暂时避开风头,一边探听梁山的动向,一边静待朝廷消息。
傅玉返回后告知,蔡太师已派人调集援军,迅速前来相助。
原本项元镇自信可守任城,待朝廷援军到达,却不想梁山利用投石机,竟将任城城墙毁坏大半。
若此援军能有所建树,或许能让朝堂宽恕一二,那时项元镇便能投靠张清或王焕;否则,便变卖家产,隐居避世。
但项元镇心底对这支援军并不抱太大期待,他对梁山的实力深有体会,绝非寻常军队可抗衡。
傅玉提到的关胜,据说是关胜后代,即便宣赞极力推崇,也无法改变其曾仅为巡检的身份。
此人虽剿灭过些许匪寇,却无统帅大军经验,骤然统领一万五千兵马,项元镇对其能否胜任颇为质疑。
“管他那么多,先找个住处!”
项元镇苦笑着想,既然对关胜不抱指望,那就暂且等待几年,或许还能与家人团聚。
项元镇沿运河南行,至午后,看到前方集镇,经人指点,得知此处为鲁桥镇。
因大半天未进食,项元镇入镇即嗅到酒肉香味,不禁食指大动。
他步入一家酒馆,将坐骑系于后院,找座坐下,将刀枪置于桌上,喊道:“小二,快端酒上肉!”
“好咧,客官稍等!”
小二忙迎上前,打量一番,见他衣衫染血,又瞧了瞧包裹和武器,心下疑惑,转身取来两壶酒、一大盘熟肉及一碗白面馍,送上桌。
项元镇饥肠辘辘,抓起馒头与熟肉便往嘴里送,片刻间风卷残云般吃完一桌酒菜。
项元镇擦了擦嘴,在身上翻找一阵,只掏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
他对小二说道:“今日我未带银两,你拿此玉换些银子,再买三斤肉、十个馒头,我要带上路吃。”
小二接过玉佩,眼睛一转,笑道:“客官,这玉可是难得的珍品,恐怕镇上无人能买得起。”
项元镇皱眉道:“偌大的鲁桥镇,难道连个富户都没有?你快去寻人换了吧,我赶了一天路,正想找处歇脚。”
“既如此,客官稍待,我即刻回来。”小二笑着转身,将玉佩揣进怀里,径直往保正李大户家而去。
来到李家门口,小二对守门的庄客说道:“店里来了个可疑之人,烦请保正派人来捉拿。”
庄客认得小二,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贼人?”
小二附耳低语:“他骑着好马,衣衫染血,还携刀带枪,神色慌张,绝非良善之辈。”
庄客听罢,信以为真,急忙进府通报李大户。
鲁桥镇距梁山不远,李保正担忧梁山势力寻衅滋事,一听镇上有贼人,立刻命乡勇前去缉拿。
小二心中窃喜,领着乡勇前来抓捕,那块羊脂玉佩自然落入他囊中,也算赚到了一笔本钱。
项元镇久等不见小二回来,心生不安,忽见他领着几十名乡勇赶来,人人手持器械,气势汹汹。
小二高声喊道:“此人便是贼人,速速拿下!”
乡勇首领打量项元镇一番,喝道:“好大胆的贼子,身上尚有血迹,莫不是刚行凶 ** ,还不束手就擒!”
项元镇气愤至极,质问道:“何以断定我是贼人?可有真凭实据?”
镇上为首的乡勇喊话:“你是贼是良,到官府自有分辨。
若敢反抗,休怪我不讲情面!”
项元镇回道:“我非贼人,也绝不会随你去见官。
识趣的话,速速让路,莫要惹恼了我!”
他虽已从绿林转为官职,但那股桀骜之气始终未改。
更何况,他刚遭遇兵败,怎敢贸然踏入官府?
随即,项元镇抄起长枪,高声呵斥:“闪开!”
乡勇首领怒骂:“竟敢持械,必有隐情,定是盗匪无疑!兄弟们,一起拿下此人,送官领赏!”
周围乡勇听令,纷纷操起棍棒,围向项元镇。
项元镇勃然大怒,他昔日统率千军,何曾受过此等羞辱?
“让开!”他一声暴喝,抓起包裹,持枪冲出。
“休走!”乡勇们哪肯罢休,但众人武艺 ** ,如何抵挡项元镇的凌厉攻势?眨眼间便被打倒一片。
项元镇怒火中烧,手下毫不留情,长枪横扫,几名乡勇当场毙命。
其余乡勇见状,皆是色变,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再上前阻拦?
那报信的店小二更是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项元镇见杀了几人,心中亦是一震,无暇顾及店小二,直奔后院牵马。
飞身上马后,朝镇外疾驰而去。
逃离鲁桥镇的项元镇,心中苦闷难当,不禁暗忖,与其四处逃窜,不如直接前往东京领罪,或许还能安生些。
他满心迷茫,策马狂奔数里后才放缓速度,漫无目的地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突降大雨。
倾盆大雨瞬间袭来,将项元镇全身湿透。
他抹去脸上的雨水,愤懑地咒骂:“苍天啊,为何苦苦相逼!”
项元镇咒骂一阵,见雨水依旧未停,冰凉的雨滴落在脸上,让他只能暂且收起怒气,继续向前行进。
时值深秋将近,虽日间仍觉炎热,但这场雨下来,还是让他感到阵阵寒意。
“天色渐暗,何处栖身才好?”项元镇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满是忧虑。
他本打算在鲁桥镇过夜,没想到遭遇了几个无赖,使得他今夜无处安顿。
“罢了,先去看看再说!”项元镇叹了口气,尽管浑身发冷,内心的失落更甚于此。
大约行走一个时辰后,天完全黑了下来。
项元镇隐约看到前方亮起了火光,顿时喜出望外,急忙驱马赶往那里。
靠近一看,只见运河边停泊着几艘篷船,岸边搭建了棚子,地上熊熊燃烧着柴火,锅灶内正炖煮着大块肉食。
项元镇下马拴好缰绳,提着包裹走到火堆旁坐下。
其他人纷纷起身让座,一个身材矮壮、肤色黝黑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不妨事,你自便吧。”
“多谢!”项元镇拱手致谢,随后将自己的包裹放下,开始烘烤湿透的衣服。
他环视四周,问道:“各位是客商吗?为何在此驻足?”
黑脸汉子回答说:“我们也是途经此地的商人,因天色已晚错过宿处,只能暂时歇息一夜。
倒是阁下独自一人,有何贵干?”
项元镇答道:“我要投奔一位亲戚,与诸位情况相似。
既然错过驿站,也只能连夜赶路。
幸亏碰到了各位。”
黑脸汉子点点头,又问:“听说前方任城县正在交战,兄台可知详情?”
项元镇脸色微变,摇头道:“我离开时战况尚未明朗,具体如何并不清楚。”
“原来如此。”黑脸汉子低声回应,再不多言。
此人究竟是谁?
正是黄门山的首领陶宗旺!
那日蒋敬拜访徐悟锋商定入伙后,返回黄门山告知众人。
欧鹏等人随即整理财货,愿意留下的分发钱物解散队伍。
筹备妥当,欧鹏等四名首领带领三百余名喽啰护送数十辆辎重车向梁山进发。
然而黄门山至梁山路途遥远,携带财物更是拖慢了行军速度。
抵达济州边界时,欧鹏得知官军正在围攻梁山,便命陶宗旺前去刺探情报。
陶宗旺未曾料到,眼前这中年男子竟是节度使项元镇。
但多年绿林生涯让他练就锐利目光,察觉此人身怀异能。
项元镇并不知晓陶宗旺心中所想,只见锅内肉汤沸腾,香气四溢,不禁吞咽口水,请求道:“某已奔波一日,能否赐食?”
“有何不可?”陶宗旺笑着递上筷子。
“多谢!”
项元镇毫不拘谨,夹取一块肉入口,连连称赞,几番咀嚼后浑身暖和许多。
又见炭火旁炖着酒罐,散发醇香,项元镇提议:“此罐可是美酒?请予一杯,他日定奉酬金。”
陶宗旺不动声色地示意,身旁小喽啰迅速递过酒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