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无力感随着对战的继续侵袭着她，但是让祁闻筝逐渐拿不稳手中木剑的原因并不全是外界的眼神。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和席柔景练习剑道的时间不相上下，甚至她从八岁就有接触过所有的那些感兴趣的课程。
剑术，不是她所喜欢的，而是祁闻语。
祁闻语，这个名字从她出生起就贯穿着她的人生，死亡许久，也还是成为一片巨大的填满整片天空的阴影把她笼罩。
那个人喜欢剑术，挥剑的时候，哪怕是也一把小小的木剑也翩若惊鸿，漂亮的剑花与流畅的身姿是她拍马都不及的水平。
她讨厌她，她嫉妒她，她……想要成为她。
身体各处如实传来刺骨的疼痛，那把木剑将她完全压制，攻击如同疾风骤雨，在逼着她认输。
她不认输！
祁闻筝咬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握着剑柄的手却几乎要把那硬木锻造的木剑给捏碎似的。
心脏中强烈的不甘心让她的招数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不再关心自己身上是否又添新伤，而是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在那一瞬间开始反制。
她短暂压制了席柔景。
短暂到她眼中的光还没有完全亮起，就在那一瞬间熄灭。
面无表情的少女只后退了三步，接着就已经扬起剑挡下了她看似猛烈的攻击。
丝毫不曾因为这一下子的失利而变了神色，她的眼神几乎是瞬间就准确集中在了她的弱点上。
手臂和腰际传来剧痛。
要是那是真的剑，她将会在被刺中的一瞬间就已经失去行动能力。
祁闻筝跪倒在地。
而席柔景没有继续。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话，比如要她的道歉、要她的反省。
有些人是不会反省的，即使做下了足以让别人人生毁灭的事，也只会说一句弱肉强食。
等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又会找各种借口。
天赋、帮手、侥幸。
席柔景低头看她，清澈的眼瞳当中没有任何情绪，祁闻筝现在看起来那样可怜，她看到的却是以前的自己。
无论是被扇巴掌还是被阻止考试又或是故意被不及格，多少次都必须要爬起来的自己。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只要能达成目的怎样都无所谓的自己。
再也无法好好展露笑容的自己。
她不能后退，因为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而祁闻筝，她站的地方，不知道要后退多少步，到达的才只是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起点。
而她将那起点视为地狱。
这个人不知道多少次看着她痛苦挣扎，将她的反抗视为饭后的滑稽戏码，现在，她也成为了戏中人。
席柔景看着落败的祁闻筝，心中堆积的阴霾似乎也就此散去。
对方没有如此可怕，至少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可怕。
她能赢，现在可以，以后也同样。
全场在此刻静谧到落针可闻，然而半跪在地的祁闻筝已经无法去在乎外界对她看法。
她抬头，少女纤细却气势凛然的身影在逆光的顶灯下边缘轮廓模糊，也看不清脸。
那一瞬间，她仿佛和某个人的身影重合，那张脸也也被替换成了她想象的、祁闻语长大以后的模样。
席柔景、祁闻语……
对方站在原地，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听说你在调查我，祁闻筝……你在害怕什么？你在害怕……我是谁？”
这是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懂的对话，祁闻筝愣愣看着那张自己幻想出来的脸，心底生寒。
无法接受自己的惨败，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可能。
席柔景一定是祁闻语，否则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像是祁闻语一样天赋卓绝的人？
她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赢过她。
祁闻筝死死抓着木剑，汗湿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她的眼神在那一刻充满杀意，眼底却是心惊的恐慌。
而席柔景已经向助教鞠躬，示意这场竞技已经结束。
“柔景同学，最后一次课了，反而让我们看见你又进步了许多呢。”
随着教练和助教上前来，现场的安静也瞬间被解除。
各种人围上来，而被自己的跟班扶起的祁闻筝也投来眼神。
什么叫……最后一次课？
簇拥在席柔景身边的其他人已经替她问了出来，“柔景~你选的不是剑道课了吗？”
被包围的少女点点头，接过他们递来的手帕擦汗，轻轻柔柔的，动作赏心悦目，完全看不出刚刚对战时的杀气四溢，靠近点她的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浅浅的香味。
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那么动听，他们险些没注意她在说什么：“我这次来也是提交转课申请的，因为经过评估，我还是更喜欢射箭。所以我接下来的体育选修是射箭、马术以及枪械。”
席柔景说着看了祁闻筝逐渐离去的背影一眼。
来上最后一次课也是因为她不想被她觉得自己是不战而退，避她锋芒。
祁闻筝觉得她是祁闻语，如果那样能让她更加、更加的害怕，那她也可以是。
席柔景在心里评估着自己这么久以来积攒下来的谎言值，认真在思考什么。
身边的人还在说话：
“好吧，柔景，以后也要经常来课上玩哦。”
“呜呜，早知道就不要转课了，我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啊。”
有些人后悔着，而有些人已经开始要利用自己高等级的权限操作了。
二楼，之前穿着黑色制服的几位站着的地方也已经空无一人。
席柔景的视线扫过那里，然后看向了这里的穹顶。
各种艺术风格都有的雕刻，不显突兀反而巧妙融合在一起。
精致、华美、高高在上俯瞰着底下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