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铅云密布,已是黑沉沉的一片。成王府的书房里却并未点灯,影影绰绰的只见李晋之负手站在窗前,在他身后的阴影里,一个黑衣人正跪在地上,垂首不语。沉吟了良久,李晋之才转过身,沉声问道:“为何这么久,宫里还未有消息传?你且仔细想想,可是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这个…小的,这几日想破脑袋,也未理出头绪来,宫里如今防范森严。听说,皇上照常上朝下朝,与文武百官议事一如往常,至于别的,什么也打听不出来。”那人停顿了一下,低声道:“以小的来看,或许是夫人另有安排,并没按照计划行事。毕竟,若是那个计划实施成功,皇上绝不会如今这般不动声色?”他抬头飞快的望了李晋之巍然不动的身躯,又赶紧低下头去。
“夫人?”李晋之皱着眉头道:“也好,等本王先问问她,再做计较!”媚娘当初极力反对这个计划,难道是她偷梁换柱了?李晋之的心中涌起一股怒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个女人总是自以为是,对自己的安排嗤之以鼻。她总觉的时机还未成熟,英雄造时势,怎能如此被动的等待?他挥了挥手,心烦意乱道:“你先回去,若有了任何风吹草动,就即刻来告知本王。切记,来去都要隐蔽,莫让别人看见。”
“是!小的告退!”那人敏捷的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低声道:“王爷,有一件事,小的觉得有些不寻常,就是御前的那个大太监恵公公,这几日都未曾随侍皇上了。”“噢?”李晋之一惊:“看来,宫里定然不会是表面那般风平浪静,这里面有文章,你快去打探。”做为皇上的贴身太监,不随侍在皇上的身边,这本身就非同寻常。
那人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出门,无声地消失在了黑暗中。李晋之走到桌案边,从书柜的夹层里,摸出一本册子,用手捏了捏,又重新放入。只听小顺子的声音响起:“王爷,可否需要奴婢进来为您掌灯?”“不必了,本王这就去“倚春园”。”
眼看着到了年下,王府中迎来送往之事渐渐多了起来,媚娘虽还未被正式册为继妃,但在府里府外以处处以王妃自居。一贯见风使舵的世家贵妇也以结交奉承她为荣,就连那一向目中无人的朝阳公主,也派人给她送来了请柬,邀她今日前去公主府赏雪品茗。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虽说以前在宫中,也远远的见过几次,但当时因身份有云泥之别,朝阳公主对她并无甚印象。如今,再度重逢,朝阳公主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道:“天呐,这样神仙般的一个人儿,莫说是王妃,就是皇后,也是做得的。难怪四哥非你不娶呢?”
“公主谬赞了,妾蒲柳之姿,出身寒微,又曾侍奉过先帝,如今能得成王不弃,留在身边,怎敢有非分之想?”媚娘风情万种的嫣然笑道,她不顾朝阳公主的阻拦,恭敬的依礼参拜。
“侍奉过先帝又如何,你还是这般的青春美貌,难道就得老死庵堂守节?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为何就不能再寻个自己的心爱之人相依相伴?只要四哥心悦与你,至于旁人,又何必在乎他们的非议,无非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朝阳公主一袭大红绣花的锦袍,外罩紫貂短衫,满头珠翠,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不屑。一双桃花眼微眯着,打量媚娘几眼,毫无顾忌的说道:“本宫的那个父皇迂腐无趣,实是是委屈你了。那个崔文雅也是个短命的,好在四哥慧眼识珠奏请册你为继妃,竟然听说还被皇上斥责了?这个皇上,简直就和先帝一模一样,自己想当圣人,还非要拉着别人一起。他自己被那个王皇后迷的不惜六宫无妃,凭什么非要让四哥和他一样?那些个世家贵女有什么好,一个个呆板无趣,满口的仁义道德,就是一个摆设罢了。”她饮了一口茶,喋喋不休的说道,暖阁前面的窗户开着,皑皑的白雪,堆积在翠绿的竹林上,掩映着几树将开未开的红梅,望出去令人赏心悦目。
媚娘面带微笑,她姿态优雅的端起茶盅,浅浅的最啜了一口,轻声说道:“妾不敢埋怨皇上,只怪自己命薄。公主金尊玉贵,更是先帝最疼爱的掌上明珠,这世上稀罕之物也都信手拈来。就是当今的皇上,也不敢不给公主您的面子。承蒙公主不弃,妾身实在感激万分,若公主能在皇上面前替妾身美言几句,此事定然万无一失,还望公主垂怜!”媚娘说着起身,恭恭敬敬地给朝阳公主磕下头去。
她抬眸眼中一片晶莹:“臣妾本不敢叨扰公主,然今日与公主乍然相见,只觉得公主古道热肠,妾身相见恨晚,才敢厚着脸相求。有了公主相助,定能事半功倍,若使公主为难,就当妾身从未说过,万不能因此影响了你我之间的情谊。”她的一番话说的感人肺腑,语气谦恭,使得朝阳公主很是受用。
“哎,一见面,就只顾和公主叙话,妾身还有一样小玩意儿,要送给公主赏玩,还请公主万勿嫌弃。”媚娘敛眸,笑意盈盈的接过丫鬟花枝手中捧着的锦盒,送到朝阳公主面前,
朝阳公主抬起起涂着丹膏的兰花指,打开盒子,一对晶亮柔润的羊脂白玉镯映入眼帘。“这是?”朝阳公主心中一喜,媚娘点头,略带着羞涩道:“妾身想着公主从小锦衣玉食,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凡物怕是入不了公主的法眼,这乃是先皇后的心爱之物。听说世间仅此一对,妾身不过是借花献佛,还请公主笑纳。”朝阳公主小心的拿起玉镯,对着雪光仔细的看着,这澄澈温润的羊脂玉镯,在天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的显现出展翅欲飞的凤凰图案来。这正是这对玉镯子的与众不同之处,朝阳公主在宫里时也曾听说过,只是先皇后一贯节俭,不舍得佩戴,只是珍藏着而已。
“媚娘有心了,这镯子,本宫很喜欢。”朝阳公主强忍着心中的喜悦,依旧把玉镯放入锦盒,眉眼含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