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正是盛夏晌午日光最烈的时候,清凉殿中却依旧是微风轻拂,清凉舒爽。自从有了身孕后,王婉就深居简出,除了几个贴身侍候的,就连昭阳殿的宫女太监们也不知情。所幸王婉并无孕吐等不适之症,清闲下来,每日里看书临摹,陪伴着长宁长公主——小阿慈慢慢长大,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小阿慈愈发活泼可爱,像是一个白胖的糯米团子,总是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高兴的时候,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手舞足蹈。这会子,她正向王婉伸出两条短短的嫩藕似的小胳膊,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王婉,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啊阿”声。“阿慈是想让皇嫂抱抱你吗?”王婉笑着逗弄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她只穿着红色诱花的兜肚,简直就是一个年画娃娃。小阿慈已经能辨识人了,她点头“嗯嗯”的叫着,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半个身子像鱼儿一样,从冬雪的怀抱中跃向王婉。
“阿慈公主说来也怪,平日里最粘奴婢啦,可一见到皇后娘娘,奴婢就不香了,她只想要皇后娘娘。这样小的一个人儿,她也知道亲疏吗?”冬雪抱紧阿慈笑着说道,王婉正欲伸手去接,钱妈妈忙阻止道:“皇后娘娘,不可,这半大的小孩儿正是闹腾,您的身子……”
那阿慈见王婉伸手,刚裂嘴笑,猛然又见一个老婆子挡在面前,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嘴里发出一句清晰的“要抱抱”,众人惊呆了,王婉怜爱道:“看,把小哑巴都急出话来了,无妨,本宫就抱她一会儿。”
“不如这样,把阿慈放在软榻上,让皇后就陪着她乐乐,如此也凉快。”秋菊接过阿慈把她抱到榻上。
阿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王婉坐到榻上,把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后背小声哄道:“阿慈乖,不哭了,皇嫂来陪你玩呐。”阿慈伸出胖胖的手,摸着婉婉的脸,眯着眼睛笑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还挂在眼眶上。她把小脸蹭在王婉胸前,说不出的亲呢依赖,嘴里发出满意的哼哼声。“看,阿慈小公主变脸多快,与皇后娘娘这样亲密,若皇后娘娘……”冬雪停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等皇后娘娘生下皇子,她肯定还要抢着争怀抱。”冬雪无奈地说道。
“皇后也太宠着阿慈了。”钱妈妈道:“阿慈能的皇后娘娘的眷顾,是个有福气的。”王婉一边逗着阿慈玩耍,一边轻声道:“阿慈这般惹人喜爱,虽没了父皇母妃,但有皇兄皇嫂疼着,绝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阿慈嬉闹了一阵,累了,趴在王婉的怀中睡着了,冬雪这才轻手轻脚地抱了她下去。王婉用了一碗莲子羹,抬眸隐约可见远处的楼阁飞檐,琉璃瓦在日头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晕,直晃人眼。一丝倦意袭来,她闭上双眼躺在软榻上,秋菊把一条真丝薄背盖在她身上,几个丫鬟轻轻地放下殿中四周木窗上的湘妃竹帘,光线暗了下来,一室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王婉睡醒才睁开眼睛,就见一身墨色云锦常服的皇上李恪之正低头含笑着望向自己。那金线暗绣的龙纹显得沉稳而威严,婉婉翻了一个身,娇嗔道:“皇上几时来的?怎么不叫醒臣妾呢?”
李恪之眉梢眼角一派春风得意,他轻声道:“朕也是刚来,见婉儿睡的这样香甜,故不忍吵醒。”他看见王婉要起身,忙轻按住她的肩膀道:“婉儿刚醒,莫要起得太急,再躺着养养神吧。”王婉瞟了一眼窗户上西斜的日影道:“臣妾这一觉睡了几个时辰了,也不知怎的,近来是愈发贪睡了。”她牵着李恪之的手,笑看道:“哪有皇后见了皇上,还这般没规矩的躺着,若是被外人知道,真真是要影响了臣妾的清誉呢?”
李恪之坐右榻上,见王婉巧笑嫣然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指绕着她的一缕头发,柔声道:“夏日炎热,人最是困倦,不过婉儿多躺着歇息也是好的。”他故意揶揄道:“朕这个皇上,百炼钢都变成绕指柔了,婉儿怀孕辛苦,躺着又何妨,此处只有你我,何须多礼。”
“只要皇上不怪臣妾失仪就好。”王王拉着李格之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皇上摸摸,可有异样?”李恪之笑着道:“皇后这身形怎么毫无变化?看来是未好好用膳的缘故。”
“怎会?妾身现在能吃能睡,已经长胖了不少。”王婉皱眉摸着自己肉乎乎的腰肢道:“还未显怀,已是水桶腰了。”
“朕怎未看出?”李恪之也不叫宫女丫鬟,自己扶了王婉起来,又帮她绾了头发。拉着她的手道:“咱们去外间,朕有几样小玩意儿给你,或赏玩制衣,或是给咱们的孩子做点小衣裳。”李恪之携王婉穿过外间的花厅,每一步都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倒映着朱漆廊柱,雕花门窗,也映着王婉裙裾下摆微小的涟漪。
几个太监呈上流光溢彩的衣料,有雨过天青色的素锦软缎,薄柔轻云,触手生凉;有五彩织金的雀金裘料,璀璨夺目,金线细密如发;还有异域进贡的霓裳纱,色彩变幻柔梦柔幻。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王婉也忍不住屏息:“皇上,这么好的料子,怎能制作婴儿服饰?小孩只要柔软舒适的丝棉之物就可,这种名贵的上身,反而不如那普通的亲肤。”
“婉儿自己看着办吧,朕也不懂,朕看你把阿慈收拾的就挺好。”李恪之饮了一口茶道。俩人坐在紫檀嵌螺的椅子上,王婉用了一碗冰镇的蜂蜜奶酪,看着李晋之喜不自禁的嘴角,不由着笑着问道:“皇上有什么好事?快与臣妾讲来,莫要再故弄玄虚了。”
李恪之朗声道:“婉儿怎会知道,看来朕有什么事也瞒不过婉儿的眼睛。今天西征捷报传来,朕的大军连破三国,皆生擒其主。通往西域的商贸之路,再无阻碍,朕心甚慰,已下旨让裴行知班师回朝。等到大军回京之际,朕也要向天下诏告,皇后有喜了!”他双目熠熠生辉,顾盼之间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