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天气阴雨绵绵,银针一般的雨簌簌往下落。
阴沉沉的天气铅云密布,像是很快倾轧下来,有路过的勤劳农民扛着锄头爬上山头抬头看了一眼。
扶正头上草帽:“又要下雨,还好戴了帽子。”
像是有什么不对劲,他盯着空中一点看,这空气中陡然划开一道口子,有两个人从口子里掉出来。
农民两眼瞪直,后退几步,扛起锄头拔腿就跑:“有……有妖怪啊!”
“他怎么看出来我是妖怪的?”
邓浑率先着地,站稳脚跟,扶了一把歪歪斜斜快要倒的阿紫,阿紫拍拍漂亮裙子上的灰尘纳闷说着。
邓浑哂笑,“凭空看见天空掉下两个人来,正常人都会觉得是妖怪。”
阿紫站定后,想起邓浑做的事,立马叉腰问:“你怎么回事,没有敖灵姐姐我们怎么出去?”
邓浑半阖眼皮,垂眸看她:“出去?出去等着被抓?”
杨戬可就等在倒锚旁边呢,只要他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又要被封印进画卷里?
阿紫黑溜溜的眼睛变圆,指着他:“你是想耍赖,说好了完成任务就回去的!”
邓浑斜觑她一眼:“你想回去?关了好些天,你厌不厌倦?”
邓浑肯心甘情愿自入画卷是为了救眼前这个小傻子。
若不是,若不是心里有她,何苦做这么大牺牲。
可偏偏阿紫这个不开窍的,现在还在挠头想不明白,就连他亲她,也只是觉得好玩。
阿紫想了想,摇摇头:“一开始好玩,可见多了,风景也就那个样,每天刮的风都是同样的速度。”
邓浑环视四周,看一遍环境,“虽然是在过去,什么都不如未来方便先进,但好歹有自由。”
邓浑搂过阿紫的腰,提气一跃,化作原型飞在天上。
阿紫突然感觉到失重感,死死抓住邓浑脖子上的兽毛,一睁眼,已经在天上。
周围飘忽虚状的云团从脸庞掠过往后退,她伸手抓了一把,像,还有一点水渍。
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发丝扬起往后飘,她鼓起勇气往下看,“啊,好高。”
又紧紧闭上眼睛,伏下身子贴在邓浑的背脊上躲起来,像只鸵鸟。
邓浑心里笑了一声,加快速度飞向前方,果然又听到阿紫尖叫了一声。
甫一落地,阿紫还有些飘飘摇摇,腿脚都是打摆的,她从山脚看山顶:“这是哪儿?”
邓浑落地便化为人形,敲她脑袋一下:“自己的家你都忘了,青天观。”
两人上了山,有小道士凝视了邓浑一眼,猛然认出来,“是……是祖师爷!”
年轻小道士地也不扫了,扫帚一扔,转头跑进正堂中,把观主叫了出来。
阿紫一下子认出来,是年轻了一些的观主,头发还没全白,都是乌发中夹杂灰白。
观主一眼就认出邓浑,这面目,分明就和正堂中央高大威严的泥胎木塑人像一模一样!
青天观不拜各路神佛,唯拜道观创始人邓浑。
观主喜出望外,恭恭敬敬,看着比邓浑还要年长,却弯腰行礼,客气邀请入观休息。
阿紫跟在邓浑身边,小小声:“难怪当时观主认出你,还说你曾来过呢。”
邓浑没说话,只觉真真谁都逃不脱天道的安排。
他只是心念一动,突发的一个动作却导致了这样的走向。
邓浑指定了他在现世居住的房间,里面仍有保温壶、热水瓶、搪瓷杯、搪瓷盆,还有电热棒。
现世有的家电这里几乎看不见。
邓浑跟阿紫在房里休息了几日,这山中空气都比二十几年后好。
阿紫还在呼呼大睡时,他起身去了青城山顶峰呼吸吐纳,灵气游荡在四肢百骸,让人心神舒爽。
回到道观时,观主笑眯眯,挤着褶子的脸走进来:
“祖师爷,外头有人听闻您回来了,想找您赐福给他们刚出生的孩子。”
阿紫听到动静也醒了,她在床上趴着睡,脸上都印了一条痕,揉揉眼睛也要跟出去。
邓浑等了她一会儿,她洗漱完才走出去,一看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等在外面的,不就是年轻时候的陈氏夫妇吗?
女方怀里还抱着个包在襁褓里的婴孩,阿紫忍不住凑过去逗逗孩子,看着她小小的五官。
年轻的陈父走上前,态度谦虚恭敬:“祖师爷可否请您赐福于我的女儿?”
陈氏夫妇前头生了两个儿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
陈家这一代几乎都是男娃,这个女娃自然成了掌上明珠。
陈母抬起胳膊,将女儿的小脸露出给邓浑看。
“祖师爷要是愿意,可以给我们女儿起个名字我们还没起名字呢。”
还真是奇怪,小女娃看到邓浑后,居然眼睛嘴巴一弯,笑了出来,眉毛淡淡的,看起来很可爱。
阿紫也跟着笑了出来,忍不住又伸出手指点点她娇嫩像花的小脸。
邓浑看到女婴的笑脸,呆滞一下,无奈笑且摇头,“娇怨,娇怨……”
“就叫苑乔吧,阆苑仙葩,日后衣食无忧,枝繁叶茂,像乔木一样茁壮成长。”
“苑乔……陈苑乔,”陈父重复了几句,笑着拍手叫好,“就叫这个名字了。”
阿紫瞠目结舌,看了一眼邓浑,原来陈苑乔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送走了喜滋滋,得偿所愿的陈氏夫妇,两人再度回到房里。
邓浑走在前面,在门口就顿住了步子。
阿紫不明所以,往前撞了去,鼻子撞到他的背脊,龇着牙揉鼻子:“你怎么停下来了?”
邓浑没回答,阿紫纳闷歪头看过去,里头一个身穿黑衣黑裤,鼻梁高挺,目光凌厉如炬的男人正坐当中。
阿紫头一缩,又看一眼。
这男人眼光轻轻一扫,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威压感,迫得她不敢再看。
那男人放下邓浑的茶杯,轻轻一笑:“混沌,好久不见。”
邓浑被叫了本名,眼神一动,“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