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下楼，一望天际，响雷亮闪在漆黑夜空中格外显眼，他紧了紧手中的袋子。
他的步子很快，跟在后面的垚善都有点跟不上，更别提杨戬往前走了十来二十分钟，像是要走得越远越好。
垚善奇怪，杨戬走的方向不就是范无救被于婆婆救的那片小树林吗？
天空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垚善赶忙撑开伞，加快了脚步往前走。杨戬身高腿长，迈步的距离比垚善大，她就算加速跟上也很吃力。
突然，往前走到小树林深处的杨戬停止了步伐，松开手，袋子落在脚边。垚善也不由得驻足，不是被杨戬骤然停止的动作而停下，而是天空惊响的雷鸣吓的。
垚善害怕得快要失声尖叫出来，声音却被眼前的惊恐画面吓得哑在嗓子眼里——
第二道惊心动魄的惊雷发着银光，用肉眼捕捉不到的疾速往下坠，直直劈向了杨戬。
垚善瞪大双眼，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手捂嘴，响雷的霹雳声盖过她的尖叫，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雷击向杨戬，足足有10道雷。
垚善在第二道雷劈下来后，她脑子发蒙，心神俱震，不作他想，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丢掉雨伞，冲进雨里，拔腿就跑向杨戬。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她跑过去要花的时间都不止三秒，待到她快近杨戬的身时，天空的电闪雷鸣骤然终止，连雨都停了下来。
她没有留意这奇怪的天气现象，满眼都是被雷劈得半跪在地的杨戬，浑身湿透，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狼狈地淋湿垂落在额前。
身上的衣服被劈烂了，还冒着白烟，露出里面血迹斑驳的伤痕，都是被蓄满力量的天雷灼烧出来的痕迹，血液和着雨水沾湿了衣物。
杨戬听到动静，侧头望去，看到垚善。此刻的他，生生硬扛下整整十道雷殛，浑身是伤，侧过来的脸都有血渍，触目惊心。
垚善再要向前一步，却被杨戬制止，他回过头，声音微高：“别过来！”她不由得脚步微滞。
杨戬抬起手往脸上不停地擦拭血污，想擦干净，“别看过来，不好看。”
他一直记得垚善喜欢好看的，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她被披上好看皮囊的蜈蚣精勾引，而她之所以喜欢他也是因为他一副好看的脸面。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看到自己这样狼狈难堪的一面后，在她心中的形象会大打折扣，会不会那份本就不牢固的爱慕变得浅薄。
垚善神情凝固，她一瞬间脑子里想到了好几种理由杨戬拒绝她靠近，唯独没预料是这个。
只一秒钟，她再次朝他靠近，声音在微弱虫鸣的小树林中响起，掷地有声：“杨昭惠，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是看脸，可我也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
不顾他的抗拒，垚善走到他跟前，双手捧住他的脸，把他的头转过来，仰头与她对视。
垚善没有立刻回视，而是在他满身的伤痕上逡巡一遍，只觉得看着都疼，她眼热，心中动容，这种情绪叫心疼。
她帮他把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污一点一点细致地擦去，尽管也是擦不干净。杨戬望着她久久才回过神，想要从她手中挪开脸，被强势摁住。
她认真问：“为什么会有天雷？”在杨戬还在思索该怎么回答时，又加上一句，“我要听真话。”
他默然，启口：“我插手了凡间的事，受到了天道的惩罚。”
垚善恍然：“是我在商场让你去追那个坏人，是我害你被雷劈……”
是因为她，他才受到这样严重的惩罚。垚善本就心疼的心理，现在又加上了愧疚，诸多情绪复杂交织，让她忍不住从眼眶落出泪来。
刚刚杨戬还不想让她过来，怕让她看到丑陋的他，会脏污她的眼，他到底怎么想的？
垚善忍不住下了点重手擦他的脸，像是要惩罚他的不信任，他眉头皱一下不吱声。
“你不是自诩聪明吗，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呢，我要是只喜欢你的长相，我早就三分钟热度腻了。”
垚善像珍珠一样落下泪，一颗接一颗，手擦不干净，她就扯起袖子给杨戬擦脸上的血，还好出门前穿了件外套。
她皱着鼻子哭泣，表明真心：“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啊，杨昭惠。”
杨戬一直仰头看她，也不觉僵硬脖酸。
眼里倒映着不断流眼泪的垚善，他坚硬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脑子里已经没有空间再想她和敖灵的区别，抬起手揩掉挂在脸颊的泪。
垚善双手捧住杨戬的脸，话语带了点恶狠狠的意味：“杨昭惠，你要是再敢拒绝我，我就不要再喜欢你了，我一定会找个比你更好的男朋友让你后悔！”
也不给杨戬时间反应，垚善当机立断垂头，闭上眼，把唇印上去。
第一反应，她的感受是，他的唇带了点凉意。
短暂一吻，许是屈服于垚善的警告，杨戬果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亲吻，像是心甘情愿让她欺负。
开始是垚善主宰，结束也由她撤离。
柔软的唇瓣分开，垚善缓慢睁眼，才发现杨戬睁着眼，眼神带了一丝惘然，后恢复清明。
她这才有点难为情，又舍不得不看他，指腹触碰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不想离开。
“先放开我吧，我的衣服被雷烧焦，破了，让我换件新的。”
杨戬率先开了口，垚善不好意思地松手，还有点回味的意思。
她眼睁睁看着杨戬把破败的上衣除去，换上新的，再到裤子时，杨戬把手放在裤头上，抬头看垚善一眼，她才反应过来转过身避嫌。
垚善背过身，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音，心脏怦怦跳得快蹦出胸腔。
换好衣服，杨戬低低说了句“走了”，两人这才朝小树林外走去。
他先走了几步，垚善在身后快走了几步跟上，把手塞进杨戬的手心里握住，这一回，杨戬没有挣脱开。
再次见到范无救，是在几天后垚善和杨戬到城中村的于婆婆家。
可这回，家里只有范无救一人，本就严肃的脸看着更冷了。
垚善踏进门里就觉得冷清，她问：“于婆婆呢？”
范无救在收拾家里的一些东西，都是于婆婆的私人物品，收进一个收纳箱里。
他久久没回话，就在垚善以为他没听到，打算再重复一遍时，他说话了。
“她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