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结界之内,时光仿佛被山泉浣洗过,流淌得格外清浅缓慢。
晨曦初透,薄雾如纱,萦绕在苍翠的山林间。木屋的檐角还挂着夜露,在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微光。吱呀一声,简陋的柴扉被一只白皙纤细的小手推开。
小白赤着脚,踩在沁凉的、沾满露水的青草地上。她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翠绿色细麻布裙,裙摆刚过膝盖,露出两截纤细莹白的小腿。晨风拂过,柔软顺滑的墨色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披散在肩头,发梢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偶尔扫过纤细的脚踝。
她手里拎着一个用细藤编织的小篮子,蹦蹦跳跳地走向屋后向阳的山坡。那里是她精心打理的小小药圃。几株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密锯齿的“凝露草”挂着晶莹的晨露,几簇开着淡紫色小花的“宁神香”散发着清幽的香气,还有几丛叶片如同翡翠般剔透的“碧心藤”,在晨光下舒展着柔嫩的藤蔓。
“早上好呀!”她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一株宁神香的花瓣,声音清甜软糯,如同山涧敲击冰玉。琉璃般清澈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倒映着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和初升的朝阳,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草药。动作轻柔而专注,指尖流淌出极其微弱的翠金色生息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浸润着每一株药草的根系。被采摘的草药断口处,竟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翠玉色薄膜,锁住了所有药性精华。这是她血脉觉醒后,对生息之力更精妙的掌控。
溪畔。
刘子云盘膝坐在那块光滑的青石上。晨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清瘦的侧影。墨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他双眸微阖,面容沉静,如同入定的古佛。周身气息沉寂如深潭,唯有眉心那点若隐若现的灰白烙印,如同寒潭深处的一点冰晶,昭示着平静下的暗涌。
他并非在冲击境界,而是在进行一种更深沉、更艰难的修炼——内炼。
体内那片浩瀚的“虚无之海”平静无波,却深邃得令人心悸。他正以强大的意志,引导着“海”中沉寂的力量,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丝丝、一缕缕地淬炼着自己的经脉、骨骼、脏腑,乃至神魂本源!每一次淬炼,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将身体寸寸碾碎又重塑。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唯有紧抿的薄唇线条,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韧。
他在积蓄,在打磨。如同将百炼精钢反复折叠锻打,只为在最终出鞘时,能斩出那破开宿命的一剑。
日头渐高。
小白拎着装满新鲜草药的小篮子,脚步轻快地回到溪边。她看到刘子云依旧在青石上静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她没有打扰,只是轻手轻脚地走到溪水边。脱下草鞋,将一双莹白如玉的小脚浸入清澈冰凉的溪水中。溪水潺潺,冲刷着她圆润可爱的脚趾和纤细的脚踝,带来一阵清凉的舒适感。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阳光晒暖的猫咪。
她从篮子里挑出几片最鲜嫩的凝露草叶子,用溪水洗净。然后走到刘子云身边,挨着他坐下。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琉璃眸子,安静地看着他沉静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小手,用洗净的凝露草叶子,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拭去他额角的汗珠。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刘子云并未睁眼,但紧抿的唇线几不可查地柔和了一瞬。
午后。
木屋前的空地上,架着一口粗糙的石锅。小白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生生的纤细手臂,正踮着脚,用一根长长的木勺搅动着锅里翻滚的药羹。翠绿色的药草在乳白色的汤汁中沉浮,散发出混合着草木清香与淡淡甘甜的奇异香气。
她小脸被锅里的热气熏得微微泛红,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几缕碎发调皮地贴在光洁的额角。琉璃般的眼眸专注地盯着锅里,时不时用小勺子舀起一点尝尝味道,然后皱着小巧的鼻子,认真思考着要不要再加一点宁神香的花瓣。
“公子!吃饭啦!”她朝着溪边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刘子云缓缓收功,睁开眼。那双深邃的黑眸深处,一丝因内炼带来的疲惫迅速隐去。他起身,走到石锅旁。
小白立刻盛了满满一碗药羹递给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期待:“快尝尝!我加了新采的蜜心果,应该没那么苦了!”
刘子云接过粗陶碗。碗壁温热,药羹散发着氤氲的热气。他看着小白被热气熏红的小脸和亮晶晶的眼睛,沉默地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药草的微苦被蜜心果的清甜巧妙中和,滑入喉间,带来一股温润的暖流,滋养着因内炼而疲惫的经脉。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稳,但眉宇间那丝常年不化的冰寒,似乎被这碗温热的药羹融化了一丝。
小白立刻笑开了花,眉眼弯弯,如同盛满了整个春天的阳光。她也给自己盛了一小碗,挨着刘子云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山林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橘色。倦鸟归林,发出清脆的鸣叫。
小白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晃悠着白嫩的小脚丫。她手里拿着一束刚采的、不知名的野花,有淡紫的、鹅黄的、粉白的,被她用灵巧的手指编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环。
她看了看坐在不远处青石上、闭目调息的刘子云,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环,琉璃般的眼眸转了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顶编得不算精致、却充满生趣的花环,轻轻戴在了刘子云的头上。
墨色的发,衬着色彩斑斓的野花,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刘子云缓缓睁开眼。
小白立刻像受惊的小鹿般跳开一步,背着手,小脸微红,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和一点点紧张,小声问:“好……好看吗?”
刘子云没有抬手去碰头上的花环,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深邃的眸子里,将那点常年盘踞的冰冷驱散,映出一片难得的、近乎温柔的暖色。
他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查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小白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像天边的晚霞。她抿着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如同山涧清泉,叮叮咚咚地流淌在暮色渐沉的山林间。
夜深。
木屋内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昏黄温暖。
刘子云靠坐在简陋的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记载着上古山川地理的残破皮卷,就着灯光静静翻阅。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轮廓,沉静而专注。
小白蜷缩在木榻的另一头,身上盖着一件刘子云的旧外袍。她已经睡着了,呼吸清浅而均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粉嫩的唇瓣微微嘟着,似乎在梦中呓语。怀里还抱着一个用柔软干草编成的、有些粗糙的小兔子玩偶——那是她前几天自己做的。
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了一下。
刘子云的目光从皮卷上移开,落在小白恬静的睡颜上。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小脸显得格外柔软,带着不设防的纯真。他看了片刻,放下皮卷,动作极其轻柔地拉过盖在她身上的旧外袍,将她露在外面的小肩膀仔细掖好。
指尖不经意拂过她散落在枕边的墨色长发,触感微凉而顺滑。
他收回手,重新拿起皮卷。昏黄的灯光下,他眉宇间那点常年凝聚的戾气与冰冷,似乎被这静谧的夜色和身旁安睡的少女,无声地抚平了许多。
窗外,山风拂过林梢,发出沙沙的轻响。
溪水潺潺,如同亘古的摇篮曲。
在这片被双重力量隐匿的山林深处,时光如同凝固的琥珀,包裹着这短暂却珍贵的宁静与温暖。前路的血火与宿命的沉重,似乎都被这山居的岁暖,暂时隔绝在了结界之外。
只余下,一灯如豆,两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