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云那柄灌注了决绝杀意的铁剑,剑尖在距离神秘男子眉心不足半尺的冰冷空气中凝滞不前!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刺入了无形的、凝固万载的玄冰壁垒!
男子看着刘子云因强催力量而愈发苍白的脸,唇角那丝玩味的弧度更深了。他并未反击,甚至连姿势都未变。只是极为随意地——抬起了那只修长如玉、干净得如同从未沾染尘世污秽的手。
不见光华流转,不闻咒诀真言。
他只是对着刘子云那布满新旧伤创、犹自渗着暗红血珠的躯体——五指微张,轻轻一拂。
嗡……
如同无形的神只之手抚过伤痕累累的画卷。
刘子云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被剑气反噬崩裂的经脉、因幽冥戾气侵蚀而发黑的皮肉……甚至衣物上沾染的凝固血痂——在瞬间如同阳春白雪遇到烈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光滑、洁净、充盈生机!消耗殆尽的灵力潮涌般充盈经脉,连日激战积累的沉疴隐痛被涤荡一空!
痊愈!
彻底的痊愈!非但无痕,甚至隐隐比以前更加强韧!
这绝非寻常治愈之术,更像是……言出法随,将“受伤”这一事实本身,轻轻抹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诡异、太过超越常理!刘子云浑身剧震!磅礴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带来的并非舒适,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未知伟力彻底掌控的毛骨悚然!他握剑的手甚至因这突如其来的“恩惠”而僵硬失控!
神秘男子却不再看他。那双蕴着星河璀璨的银眸,如同穿透一切虚妄,落在了正因刘子云伤势痊愈而惊喜、甚至忘了恐惧的小白身上。他的眼神里第一次褪去了纯粹的玩味与俯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的审视与一丝……疑惑的微光。
“你的气息……” 男子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探究,“为何……令我如此熟悉?”
小白被他看得下意识往后一缩,又立刻挺直腰背护在刘子云身前,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而此刻,刘子云眼中刚刚因伤势痊愈而刹那掠过的茫然,瞬间被更深的、如同万年玄冰淬炼的冷厉与敌意取代!刚刚痊愈的躯体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那柄低鸣的铁剑非但没有放下,反而被他灌注了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机!剑尖微微调整,再次锁定了男子周身所有要害!他眼中的寒光几乎要实质化!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容动摇的生死仇敌之念!管你是神是魔,助我或是害我,此等掌控命运、神鬼莫测之力本身——便是最大的威胁!他根本不需要这种不明不白的“恩赐”!
小白敏锐地感觉到了身旁公子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杀念与敌意。她立刻收回望向神秘男子的目光,冰凉柔软的小手没有再去抓刘子云的手腕,而是带着抚慰生灵般的温柔力道,极其轻柔却坚定地按在了他握剑那只紧绷到极致、正欲爆发出毁灭力量的手臂上。
“公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清透而稳定,带着一种抚平狂澜的安抚力量,“放……安心。” 目光清澈而恳切地迎上刘子云那布满冰刺的双眸,仿佛在无声地说:冷静,此刻不宜妄动!
神秘男子那双蕴着星河的银眸中,方才那抹探究的微光骤然如同投入火油的火星般——灼灼亮起!
他视线牢牢锁定在小白身上,银发无风自动,周身那隔绝一切的宁静领域仿佛都因他内心的激荡而微微泛起涟漪。一丝近乎纯粹的、带着古老追忆的兴奋点亮了他完美的面庞。
“原来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品味着时光深处沉淀的余韵,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流淌着那缕源自混沌、塑造大地的初始生息……”
他的目光锐利如穿透亿万载尘埃,声音变得低沉而郑重,仿佛在对血脉本身起誓:
“小神女,安心。”
他微微颔首,那双星河之眸越过小白,落在她身后依旧如同冰封利刃般的刘子云身上,眼中兴奋未褪,却又融入了一丝清晰的澄澈与坦然:
“虽为妖族……却是此间浊世的异类。”他坦然承认,语气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所求,非在毁灭。”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无声窥探、却在触及他领域后畏缩退避的群魔,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淡鄙夷:
“这片被染污的大地深处,有它们渴求的疯狂血食……” 他指向黑暗中无数贪婪闪烁的红点,随即手指轻移,虚点向小白和她身后无边污秽中艰难维系的一点纯净微光:
“……更有我们……” 目光最后落回小白身上,带着一种超越种族的肃穆守护之意,“必须守护的本源灵根。我的存在,非为狩猎尔等而来。”
他的话语清晰、坦荡,强大的力量与意图昭然若揭,形成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然而——
刘子云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那双冰冷如万载玄窟深处的眸子,锐利得仿佛要将男子的灵魂都剖开审视!刚刚的“恩惠”与此刻的“坦陈”并未消解他一丝一毫的戒心,反而如同在平静死水下投入更深的寒冰,冻住了所有可能的信任!那握剑的手臂在小白的安抚下稍减了爆发的冲动,但肌肉下的力量依旧如同蓄满千钧的绷紧弓弦,锁死了神秘男子周身所有的气机流转!沉默,是他此刻唯一、也最冷硬的回应——他不信承诺,只信手中的剑与本能的戒备!
神秘男子对刘子云那凝固如冰、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极致戒备毫不在意。他唇角那丝玩味的笑意如初雪消融,转瞬便化为另一种带着深邃洞察的、近乎慵懒的趣味。
他甚至没有再看刘子云指骨的铁剑一眼,只是随意地拂了拂不染尘埃的暗银袍袖,仿佛拂去一丝并不存在的微尘。声音清越依旧,如同冰泉叩击玉磬,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陈述事实般的淡然:
“小友,何必如此?” 他微微侧头,目光似透过刘子云紧绷的筋肉骨骼,直视那仍在燃烧的不屈战意与深沉警惕,语气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悠远:
“尘埃之怒,焉能动摇星辰?”
他的视线在刘子云与小白身上轻轻一掠,如同苍穹俯瞰微尘:
“若我有心起念……”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在身前虚空一抚,没有力量波动,但指尖划过处,空间却无声地浮现出数道转瞬即逝、象征着极尽湮灭的黑暗裂痕,**“在认出尔等于污浊中绽放的…奇特光彩那一刻……”
“尔等便已如这点点虚影,归于寂无了。”
言罢,指间那片象征寂灭的黑暗涟漪无声消散,仿佛从未存在。他抬眸,银辉流淌的眼底只剩下一片澄澈的坦然,甚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无辜,对着刘子云微挑下颌:
“杀个蝼蚁,还需等至此时?”
“宋青梧是你什么人?”
神秘男子那清越如冰泉的声音尚在万骨窟幽冷的空气中流淌,带着陈述无可辩驳事实的从容与淡然。
刘子云却像是完全隔绝了这片声音。他握剑的手臂肌肉如同缠绕着冰冷的钢索,在那份绝对的力量宣告面前,非但没有丝毫松懈,那股凝聚的、近乎凝固的敌意与杀念反而愈发深沉厚重,如同沉入冰海深处的万载寒铁!剑尖始终稳稳锁定着神秘男子周身气机运转的数个节点,一丝未退,寸步不让!
“呵……”
一声极短促、却清晰无比的轻笑从神秘男子唇间溢出。那双映着万点星辰的银眸深处,非但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像看到了某种极其稀罕、勾起他浓郁兴趣的标本。他的视线穿透了刘子云那柄饱饮魔血的剑,穿透了他周身冰冷的戒备,如同无形的解剖刀,精准地剖析着那具在生死边缘反复淬炼、刻满了不灭恨火与不屈逆骨的灵魂。
“这就更有意思了……” 男子优美的唇角弯起一抹带着深刻玩味的弧度,眼中星河流转加速,闪烁着一种洞察幽微的兴味。他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蓄势待发的敌人,而是在欣赏一件……奇特的艺术品或谜题。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轻叹,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打在刘子云紧绷的神经上:
“‘他是我师兄’。 我该猜到的……” 男子微微颔首,银白色的发丝在他光洁的颊边拂过。
他眼波流转,那洞穿灵魂的目光中瞬间多了一层明晰的了然,如同拨开了最后的迷雾:
“难怪你身上这股子……”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最精确的字眼,随即轻笑着吐出:
“——这如出一辙的、令人厌烦又忍不住侧目的……‘顽石’味儿?明知蚍蜉撼树,还敢亮出牙爪,对着远非你能理解的存在呲出那点脆弱的杀意?啧啧……”
那“啧啧”两声里,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体——有毫不掩饰的嘲弄,如同成年人俯视一个张牙舞爪的孩童;有洞悉一切的冷漠,清晰地划出了力量的鸿沟;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这股倔强勾起的好奇与期待。
他仿佛在说:你和那个蠢到试图斩断“天之钓线”的宋青梧一样——愚不可及。而这愚不可及,恰恰成了他们吸引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