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了纸上写的两个生辰八字,就让人秘密去找寻。寻了几日,都城里达官显贵不少,还真没有与之相符之人。就问国师:“你就直说吧,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干脆说明白,我就叫人带来,省得海底捞针一般。”
国师装模作样地占卜一番,回禀道:“回太后,老道经过占算,是礼部侍郎王善先家的两个孩子,他的长子王雷和幼女王雪。”
太后稍一犹豫,怎么两个孩子都在一家,好端端的失去两个孩子,王侍郎还不得疯了?但是皇陵修建也至关重要,只能让王侍郎牺牲一下,朝廷给他一些补偿,升官加禄都行。想到这里,即刻派身边的总管太监去王侍郎家里宣召两个孩子进宫,她想见一见。
王侍郎觉得大事不好,装作换衣服,到里屋写了一个纸条,让信鸽阿五从后窗飞去给青衣君报信,让她安排人把小雪藏起来。阿五飞远之后,王侍郎才到大厅迎接来人马太监,拱手道:“马总管,有劳您来家一趟,快请上座。长庚,给马总管上好茶。”
马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大人,喝茶就不必了。太后宣召您家的长子王雷与幼女王雪觐见,您赶紧把两个孩子叫出来吧。”
王侍郎苦笑:“马总管,恐怕叫不到,几个孩子都不在家。想来您也听说了,前段时间,王尚书写了断亲书。宗族里老人商量结果,让下官领全家过继给本族子安大人,家父英年早逝,下官现在立府单过。家里夫人不善教导,恐儿女不成器。两个儿子年前就去安南找我外祖父了,老人家文治武功都好,正好帮我教育一番儿子。下官妹妹青衣君托梦来,说让小女王雪去青衣君祠守灵。下官能调回都城,也是借了妹妹的光,她死得那么惨,有这点小要求,当哥的怎么能不遵从?”
马太监一听就傻眼了,原来三个孩子都不在家。太后再有旨,此时也不能传到安南去,八百里加急,来回少说也得一两个月。倒是那个女孩去青衣君祠守灵,离都城不远,就让她先进宫去吧。刚想到这里,王侍郎递过来一个手巾包,里面沉甸甸的四个大金锭子,王侍郎一脸恳求地望着马太监。马太监不是坏透了的人,心里也有点同情王大人,点点头。用手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藏”字,王侍郎心生感激,两人互相点头。
马太监出了王侍郎府,领着人磨磨蹭蹭地去了城外的青衣君祠。青衣君祠过年后就买了十五个中年能干的仆妇,让她们在整个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卉。此时,有的已经打了花苞,有的正茁壮成长。这是王善一的意思,她在空间移栽了许多花苗,多是牡丹、玫瑰、月季、芍药、菊花、梅花,世人最喜欢娇艳大朵或浓香有意境的花,王善一也尽量挑拣适合的花卉,一年下来,这些花能带来不小的经济价值。有诗为证:一从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马太监一行到了,只看见看门的几个伤残军士,后园还有十几个半老徐娘的园丁在养护花卉。前后园子寻遍了,等到太阳西斜,没看见王雪和仆婢。马太监心里有数,姑娘听话地藏起来了。他来这一趟,不过是做做样子,省得太后与国师怪自己不尽心。
马太监一路上早想好了回话,等回到宫里,天都黑了。他恭敬地行礼,对焦急等待的太后道:“回禀太后娘娘,老奴去了王侍郎家,没见到他家孩子。王大人说了,前些日子,家里出了变故,王尚书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宗族做主把他全家过继给王子安为后。王子安英年早逝,没有其他孩子,故他现在单身立户。家里夫人不擅教育子女,两个儿子给安南都护府的长孙老侯爷送过去教养,没等过年就去了,早不在都城里。这安南都护府离都城有万里之遥,还隔海,八百里加急传个旨意,来回至少需要一两个月。”
太后有点傻眼,追问:“王善先把儿子送到安南了,姑娘呢?”
马太监道:“回太后,王侍郎说了,因为他妹妹青衣君托梦,说没见过侄女,要侄女去青衣君祠给姑母守灵。王大人说,他能调回都城是借了妹妹的光,妹妹死得那样惨,他不忍心拒绝,月前就把女儿送过去了。可是,姑娘进了青衣君祠就一直没有消息,或许青衣君显灵,把侄女藏起来了呢。老奴听了不信,领了几个人去了一趟青衣君祠,里里外外找遍了,除了看门和打理后园的,没找到王家小姐。所以,耽误到这会儿,老奴才回到宫里。”一口气说这么一长段的话,马太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后非常生气,心里想着:好你个王善先,到底是什么意思?三个孩子都不在家,恐怕是早有准备。想了一会儿,恶狠狠地看国师一眼:“国师,这件差事十分机密,除了咱们这几个人,外人根本不知道。如今,倒象是全都知道了似的,早早躲出去。哀家没说,皇帝不可能说,你说,是谁泄的密呀?”
国师慌恐:“太后息怒,小道不敢泄密。想必是凑巧了,您就宣王侍郎进宫再问问。”
第二日,太后召礼部侍郎王善先进宫。王善先战战兢兢地到了慈宁宫,拜见了太后。太后面沉似水,王侍郎汗如雨下。良久,太后才让他起身:“起来吧,哀家还当你有多大胆子呢?原来是银样蜡枪头,就你这样的,也敢阳奉阴违糊弄哀家。”
王侍郎定定心神,低头交握双手站着。太后把写有两个生辰八字的纸条扔到他面前,然后直言:“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就叫忠君。皇陵修建年久,耗费了不少国库与人力,如今地面建筑迟迟起不来,工部宇文大人总说地基不稳,哀家与皇帝都十分忧心。你身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国师占卜曰,要四人祭祀,钉死蛇妖,方能安稳地基。你的长子和幼女,生辰八字正好相符,希望你能牺牲一下。哀家和皇帝感激不尽,以后王大人定会前途无量。”
王侍郎一听又跪下了,捡起纸条看了一眼,眉头一拧,重重磕了一个头:“回太后,不是为臣舍不得,只怕国师是算错了。臣的长子与幼女的生辰八字与这纸上所载不符,太后不信,可让人去户部和吏部档案上调查。”
太后听了,狐疑地眯起眼睛,沉思一下,吩咐马太监:“小马,你拿哀家手书,亲自去户部和吏部,把王侍郎一家子的生辰八字抄了来,哀家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马太监回来,双手把一份资料递上来。太后睁大眼睛,认真看了记载,又看了一眼国师写的生辰八字,确实不一样。太后气急败坏地把两张纸扔到国师面前:“国师,你自己看看,根本就不一样,肯定是你算错了。祭陵这种大事,你怎么这么草率,想气死哀家吗?”
国师一看,头上的汗马上就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反应还算快,定定神,回禀到:“回太后,是小道错了,太后饶命。当日我在祖师爷香位前算出了童男童女的生辰八字,秘密到户部探寻过,柴尚书与裴侍郎不肯配合,说非官方手令不能调阅。小道只能许以重金,暗中查访。是礼部王尚书家的老夫人亲自说,这两个生辰八字是她的重孙子王雷和重孙女王雪的,小道着急办事,也没去详查,就着急进宫向太后表功。”
太后听了摇头叹息:“王侍郎,是哀家错怪你了,起来吧。你那祖母倒是个心狠的,怪不得你要过继给王子安。说起来,王子安当年是个天才,七岁能诗,十岁能文,十四岁就中举,十七岁中进士第三名,为人还精通天文术算,着有许多作品,二十五岁就落水而亡,可惜了。你过继到他名下很好,有这样的父亲才自豪。”
王侍郎不肯起身,求告太后:“太后娘娘,臣已过继,家父与王尚书家出了五服,老太太再不是我的祖母。只是,臣家孩子在王尚书家时,对老太太很是孝顺。她不顾君恩,欺骗太后,耽误大事。又不念亲情,为了些许利益,就想要几个孩子的性命,臣不服。微臣也不能把老夫人如何,求太后给我做主啊。”
太后冷笑:“哦,王大人想哀家怎么给你做主呢?虽然过继了,到底也是叫了几十年的亲祖母呢,哀家要了老太太的性命,你舍得?”
王侍郎道:“回太后,臣生在世,不只一个身份。在朝廷,下官是臣子,在家里臣是儿子,是孙子,同时也是丈夫和父亲,为臣想所有亲人都好。可是,您看,臣不惹别人,别人先想要臣孩子死,为臣怎么能甘心?俗话说,贼偷一更,防贼一夜,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太后听了叹口气:“行,哀家找机会处置了那老太婆。不过,今日之事,你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脱身。那四个人选就交给你去找寻,记住了,清明那日,四人祭祀皇陵。照这两个生辰八字寻一个童男,一个童女,再去找一个孕妇,一个壮年男子。”
王侍郎听了大惊,脸色煞白,自己知道了内情,不接手这件事,太后与皇帝肯定会杀人灭口,覆巢之下,定无完卵。接受了,这种阴损害人的差事可怎么办呢?
王侍郎失魂落魄地出了皇宫,没有回府,径直去了青衣君祠。自从昨日马太监领人来搜寻,王雪吓得一直藏在青衣君祠的虚墓暗室中,只在傍晚才上地面透气,心里十分慌恐。王侍郎进了暗室,看了一眼女儿,安慰了几句,见她慢慢镇定,也放了心。
等到未时半,王善一在这个时辰会出空间溜达一小会儿,兄妹俩一般会在这个时候见面说话。两人在梳妆殿里,喝着清茶,聊这次的事儿。王善一听了兄长的话,想一想才道:“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件事交给哥哥办,正好。您就对太后说,国师法力高深,又是壮年,国师有个相好黄贵香,平常自称米夫人,如今正好有孕,此二人符合国师说的条件。童男童女也有人选,国师的弟子中,有个叫灵水的,人特别坏,国师干的多少坏事都是这人撺掇的。还有米夫人身边那个叫香杏的侍女,也不是好的,成天怂恿米夫人仗势欺人,她从中取利。至于生辰八字,两个没根底的侍者,无从考证,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善先听了妹妹的话,心放了一半,还有些不确定。想了想道:“那我说了,太后能信吗?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王善一道:“哥不能直接说,国师与府里有恩怨,估计太后与皇帝都调查过了,太后还以为你对国师怀恨在心,未必相信。再来,我探听到消息,太后怕死,向往长生之术,长年服用国师提供的丹药。要是国师没了,谁还为老太后提供长生不老之药呢?”
王善先叹口气:“可不是嘛,我也这么想。那可怎么办呢?”
王善一道:“我从青蛇给的资料中知道一些事,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长生不老之药。哥想想,从三皇五帝到现在,可有一个长生不老的人?花花的伙伴们消息灵通,知道那些丹药,大多数是些丹砂、铅粉、硫磺之类的,吃了那些,不要说长生不老,恐怕寿数不长。太后现在已经出现症状了,时常有头晕眼花、胸闷气短的症状,还牙齿松动,掉头发,失眠多梦。如今,要取信太后,就要让她找到更好的药。”
王善先道:“说得容易,哪里去找更好的药。哥又不懂药理,也不认识什么名医。”
王善一道:“哥放心吧,我这里有现成的。自从花花告诉我太后服药的情况,妹妹就开始组方了。其中有一种特殊的植物不好找,这种植物叫做罂粟。前几日,在杰哥的帮助下,才在青衣山的绝壁上找到一片。我已经秘密种植了一些,分出一半来制药。”
王善先问:“杰哥是谁?罂粟有什么作用?”
王善一答:“杰哥是一只海东青,是靺鞨人卖给庆王家小公子的宠物。小公子脾气不好,嫌弃杰哥太傲气,就打了个半死,扔到城外自生自灭,是我救了它。它虽然捡回一条命,左腿落下残疾,有点瘸了。伤残动物野生不易,所以我收养它了。它挺有灵性的,有一双识宝的眼睛,平常就在大殿后面的松树上栖息,白天出去飞几圈,见到好东西就来通知我。”
喝了一口茶,又笑道:“罂粟是一种珍贵药材,能治疗多种疾病,可惜是外国物种,中原医士多不识。原是由胡人经丝绸之路引入中原,只因为它开花十分漂亮,又有异香,很有观赏价值。以前都是种在皇宫和贵族人家的花园之中,后来有宫人到老年时出宫,悄悄地带到了乡野,估计青衣山里这片罂粟就是这么来的。”
王善先道:“妹呀,你确定罂粟能治好太后的病?”
王善一道:“太后的病,就是自私狂妄,什么药也治不了。罂粟有兴奋、镇痛、镇咳、催眠、止血、止泻的作用,关键是常常服用会上瘾。我配制的药丸本身就有奇效,能让人短期精神变好,不过会有些副作用。大哥不要自己出面献药,找个远途能用的人。事成之后,让那人远远避开,就不会连累哥哥。”
王善先一愣,这种药给太后服用,太后能否接受,服了药会有什么后果,对自家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