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先在那边发呆,王善一又道:“还有一种外用的药粉,掺在皂角粉中给太后洗发,用不了多久,太后的头发就会染黑。我这里还有一种特制的面膜,是用珍珠粉、牛油果泥、七白粉、藕丝、桑蚕丝配制的,用的时候,用鸡蛋清、胡瓜液调匀了,抹在脸上,停留两刻钟,用清水洗去,皮肤保湿显白。女人无论年龄身份,就没有不在乎外貌的,太后见白发转黑,皮肤变好,估计就能信了。”
王善先想了好一会儿,这两样东西可以通过马太监送到太后身边,也没什么坏处。就是妹妹提供的那种丸药,还是要找个合适的人去送,既能让太后相信,又不会连累到自己。
刚想到这里,又听王善一道:“哥,乌发粉和面膜这两种好东西,没有任何害处,我给你多拿些,你可以给母亲和嫂子用上。”
王善先点点头,问道:“我家雪儿在妹妹这里,没给你添麻烦吧?”
王善一笑笑:“雪儿在南粤古州出生的,我没见过,就想见一见,才让她过来住几天。我看她挺懂事的,长得也不错,是个好孩子。哥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她,每天都让良玉送些好吃的,好用的给她。还给她一些时尚杂志和关于农业方面的书和笔记,她也肯看,将来定然有用。我还准备让良玉把嫁接技术传授给她,哥也学一学,将来培训一批可靠的人,把小北山那些果树都嫁接上好果枝,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将来小北山成了花果山,哥哥嫂子肯定能发财。”兄妹唠了一会闲话,王善先心里有数,放心地回家了。
曲氏用了乌发粉和面膜,很有效果。头发乌黑发亮,皮肤水润饱满,她非常满意,对丈夫的态度也好起来。曲氏这个人本性不恶,就是从小缺了教养,说话粗俗,见识浅薄,好占便宜。不过,她的心都在丈夫和孩子身上,虽然有一点重男轻女,但还算是个能处的娘亲。
王善先找了个胡僧叫毕士钱,这个人外貌奇特,有几分佛相。他来中土传教日久,会说本地话,经常在都城里行走,到各大寺庙听经,混顿吃喝。也到世人家中做法事,念诵经文,为亡灵超度,为生者祈福,事后讨要些财帛食物。胡僧接到礼部王侍郎的帖子,心里狐疑,平日并没有往来,也没听说王侍郎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叫他一个胡僧是何缘故。问了来人,长寿道:“请毕大师明日午后到城外的青衣君祠去,为王大人的妹妹青衣君做场法事。”毕士钱听了这话,放下心来,收了帖子与定金,欣然应允。
第二天下午到青衣君祠,与王侍郎见面,客套几句,两人到青衣大殿上了香,毕士钱念了几卷经文。之后,王侍郎请胡僧到梳妆殿喝茶吃点心果子,两人闲聊几句。王侍郎道:“大师,听说您来中土十九年了,一直居无定所的,就没想过修个寺庙什么的,当一方住持?”
胡僧叹口气:“怎么不想?天天都想,就是没有资产啊。贫僧自小就在天竺凯拉萨庙修行,信奉的是三相神印度教。后来敬仰玄奘法师的才华与各种功德,想转入佛教,特地到中土来学习交流佛学。入中土以来,贫僧曾在法净寺修行过一段时间,法净寺的住持德崇法师修习的佛家教义已经偏离中心,以取利和欺骗为目的,小僧看不惯,就离开了,到都城的几大寺院交流。这中原大陆,道、佛、景、儒各家都有,学术杂陈,哲学体系复杂,百家争鸣,各有学说,最后融为一体,却都是以争名夺利为目的了。想建大庙,施主们信不过胡僧,不肯捐献,无可奈何呀。”
王侍郎笑:“我虽外行,可是也听说过,湿婆神教讲究苦修。大师自己不肯牺牲,您四方大脸,满面油光,身材肥胖,怎么看也不像一心修行的人呢。别人的钱帛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肯轻易捐献?您要是学学那苦行僧,自残身体的去化缘,说不得就有人肯信了。”
胡僧尴尬一笑:“王大人,看破不说破,才能做朋友嘛。”
王侍郎道:“您瞧人家国师大人,上得皇帝太后看重,下得百姓敬畏,我们这些臣子,也得争相巴结。国师在千阳山有一座全真观,规模宏大,各种建筑数百间,道观里有三百多个道士。山脚下上千亩土地都是道观的产业,周边十几个村子的村民多为道观的佃农。国师在都城里自家的宅子,风水极好,暗室里的金银珠宝,多不胜数,这辈子都花不了。隔壁还养了一个漂亮的女子,马上要生养孩子。再瞧瞧大师您,可怜呢,做一场法事,念经念得口干舌燥,只是得一贯钱,一顿饭食。”
胡僧听了这话,更是长吁短叹,十分羡慕。
王侍郎又道:“大师,您就不想夺国师之宠,自己做到国师的地位?”
胡僧睁大双眼:“王大人,您耍小僧,小僧哪有那样的本事?人家能观天像,看地利,点穴位,这些中原道术,天星风水之学,小僧也不懂。人家会炼制仙丹,吃了能延年益寿,小僧虽懂一点医术,可不会炼丹呢。”
王侍郎道:“别说了,说起来气死人了。本官找人调查了国师,什么观天像,看地利。胡僧可能不知道,现在皇帝正在建的祥陵地址,就是国师的师弟重阳子点的,国师也参详过。可是,那下面有黄泥喷涌,工部宇文老大人认为,是挖到地热附近了。还有白蚁成群,把地下都挖成筛子了。还有一种蚂蚁比白蚁还凶猛,不惧生死,见了活物或肉食就攻击,成群结队地扑上来撕咬。这怎么能算是懂地利,会点穴位?如今修了十多年了,花了不少钱,用了不少人工,地面建筑连地基也弄不稳。国师怕皇家怪罪他们师兄弟,就说要人祭,还说小乘佛教都流行人祭。”
胡僧听了大惊失色:“真的吗?修陵竟然修到了蚁群之上,不但有白蚁,可能还有红火蚁。大人说的那种凶猛的蚁类,很像小僧游历时听说的红火蚁。陵墓附近有这种蚂蚁,人一下葬,几日就能啃成白骨了。就是活人活物,碰见它们,也不一定能躲过。白蚁虽不像红火蚁一样厉害,可是它们能把地基挖松,时间久了,建筑就垮了,世人常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就是这个道理。”
王侍郎问:“大师,您见多识广,可有办法对付白蚁和红火蚁?”
胡僧道:“有是有,就是成本高些,费点事。大人要是有法子,调些锡、铜之类易融化成水的金属,在蚁窝旁边用坩埚烧成水,直接灌入蚁穴,灌满为止。等冷却之后,把金属挖出来就行了。全窝蚂蚁都被烧死,金属也凝成蚁穴内部的枝状结构,可以当摆设,也可以重新融化了再利用。”
王侍郎听了茅塞顿开,连连点头,妙啊,如此一来,白蚁也好,红火蚁也好,就能全部彻底地除掉。工部的宇文老大人说,那黄泥涌也有法,在地下修个水渠,先排一排。再顺着泉涌的方向打一排竖井,用石头一层一层把泉眼堵塞。再加黄土夯筑,一层一层打结实。地基用青石搭建,青石之间用三合土粘接,相邻两块石头打上燕尾巢,用铁拴板相连。在青石上面打些孔,等全部青石垒好后,往孔洞里灌些铁水,使全部青石形成一体。这样的地基就非常结实,虽不能千秋万代,能混上一两百年就行。自古以来,也没有哪个人能活几百岁,也没有哪个朝代能存在上千年。
王侍郎又道:“说起国师炼制的丹药,都是些铅、汞、雄黄之类的成分,全是害人的东西。还加了女子的初癸,童男童女的血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说长寿,不折寿就不错了。也就是太后太向往长生,才被国师糊弄了,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胡僧点点头:“小僧就说嘛,最初信奉湿婆教时,连萨蒂主母也会毁灭。信奉佛教时,知道佛祖都有涅盘之相,哪有人永远长寿?原来是糊弄人呢。”
王侍郎笑了:“国师没真本事,就一门心思的害人,敛财罢了。不过,本官在南粤当职时,遇到一个奇人,给了一个药方,可以延年益寿。本官没当回事,就随手给了我妹妹。她经过研究,还真把药制出来了。如今她离奇身死,药却存了一大批,用上个三四十年都够了。本官有意把这药送给大师,您可以献给太后,太后大方,肯定有重赏。大师直言不要金银布帛的俗物,只想建一座庙宇,说不得就能得偿所愿了。”
胡僧微微一笑:“贫僧有两个疑问,一是与王大人素无交情,大人怎么肯把这种神药交给贫僧呢?怕不是另有企图吧?二是,令妹有这么大本事,生前又是王室成员,怎么不直接献给皇帝或太后呢?”
王侍郎冷笑:“哼,大师有所不知,本官的妹妹也是性情中人,别人对她好,她恨不得双倍奉还,别人刻薄她,她就想弄死那人全家才解恨。与梁王成亲不到二年,就遭遇嫌弃,被困在后院,最后丢了性命。妹妹与皇家人根本没产生信任,又没想着从皇家获取利益,如何会去讨好他们?本官虽与大师不熟,却明白一个道理,利益相通之处,可以合作。国师大人放出风声,要选四个人祭祀皇陵。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一个孕妇,一个壮男,达官显贵们都怕摊到自家人身上,纷纷给国师送上大礼。本官也随着大流,给国师送了礼的。可是家里夫人不懂事,让国师高价买走了小女养的猫,得罪了国师。他就想法子要害人,硬说我的长子和幼女生辰八字合适,要拿人去祭祀。幸亏他算错了两个孩子的生辰,这才逃过一劫。”
胡僧懂了,这是结下了生死大仇,互相之间必要除之而后快。这种药如果真有奇效,王侍郎何不自己献上?还要假别人之手,想必是有什么不妥。不过,富贵险中求嘛,人家没是没非,怎么肯把好处让给自己。建什么庙宇,都城里那么多现成的大庙,太后只要一道懿旨,让自己到一处当个住持不就好了。当住持之后,抓紧时间敛些财帛,找个机会,就说去海外给太后寻找新的长生仙方,到时就一去不返了。
想到这里,胡僧道:“王大人,就是贫僧有了仙药,太后也不知晓啊,要什么人能把这个消息说到太后耳边呢?”
王侍郎道:“太后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也有娘家和亲戚啊。太后的幼弟,陈留侯邓和大人就合适。护国公的爵位由长子邓随承袭,邓随此人心胸狭窄,刻薄自私,对几个弟弟都不怎么照顾。陈留侯能封侯,主要借了太后姐姐的光,对这个姐姐一向用心得很,就怕他姐没了,连累到他的职位,天天求长生之法呢。大师先献药给陈留侯,他自会给太后送去。此药效果极好,太后吃了见好,自然会找到你的。”
胡僧听了微微一笑:“王大人,您真是好算计,这是合计多长时间了?”
王侍郎道:“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师的退路比较多,您本就是胡人,又多方游历,会说几种胡人语言,去哪都没问题。现在借个机会,发笔横财,到时找个由头,就可以到外地安享富贵了。”
胡僧听了哈哈大笑,笑毕道:“英雄所见略同,小僧答应了,就这么着,咱们携手合作,共谋富贵,平日不联系,有东西传递,逢旬五放在青衣君祠的大殿供桌下,事后各自为谋。”
王侍郎自从得了太后的密旨,与马太监的来往紧密起来。王侍郎请马太监吃了几次酒,两人的关系就好多了。王侍郎说起她夫人用了一种自家配方的乌发粉和面膜,对女子极为有用,效果好极了。
马太监苦笑:“咱家是个废人,屋里也没有女眷,王大人跟咱说这些东西干什么?”
王侍郎道:“瞧马大人说的,您用不上,宫里的贵人们能用得上啊。我夫人亲自用过的,绝对有效,这东西效果这么好,您给谁,谁不得夸您一句,赏点东西啊。”
马太监眼珠转了一转,王侍郎是不是想巴结太后啊,借我的手把东西送上。想到这里,马太监问:“王大人,您就明说,是不是想让咱家把这些东西送到太后那里,哄太后开心啊?”
王侍郎叹道:“是,也不是。马大人,您千万别在太后面前提起下官,要是落下个巴结太后的名声,对下官的名声不好。”
马太监有些不解,就问:“王大人,咱家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啊?”
王侍郎叹口气:“我是朝廷官员,又不是后宫的人,要是用女人的妆品巴结太后,那种名声传出来,就是得到些好处,也会被一些同僚讥笑。咱们是朋友,这不是闲聊起来,无话不谈吗,咱们说到哪儿哪了。”
马太监道:“王大人是聪明人,知道太后的心思。人生七十古来稀,太后到这年龄了,其他都放下了,就操心两件事,一是长寿,二是抗衰。王侍郎家有这种好东西,也不去巴结太后,倒是高风亮节啊。行,我给太后用上,要是效果好啊,咱家也不昧王大人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