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风讥讽道:“长孙家父子几人都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任职,想动他们都找不着人。”
国师翻了灵风一眼,嫌他多事。对着梁王问:“王爷,老道就不信了,想找麻烦还找不着?那都城里边,就没有长孙家在乎的人了?”
梁王道:“长孙家历代都是武将,家风也严谨,年过四十无子方得纳妾。导致长孙家人脉不旺,血脉最近的就是礼部尚书王守仁的夫人,那是长孙家唯一的女儿。长孙氏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礼部侍郎王善先,一个是我那个短命的前妻王善一。听闻前段时间,王善先跟王尚书闹翻了,王尚书写了断绝书。本族中不愿放弃王侍郎这个有能耐的后辈,把他过继给本家早夭的王子安为嗣子了。”
国师沉吟一会,长孙氏是个半老太太,家庭主妇,动她没意思。王善先是个目标,他过不过继跟自己没关系,只要还是长孙家的外孙就成。这个人以前没在都城当官,对他知道得不多,不找到弱点不好下手。想到这里,对梁王道:“能爬到侍郎的位置,王善先这个人不能小瞧。急切间不宜动手,且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吧。”
房檐下,一只小麻雀扑楞着翅膀飞走了,它要去告诉一一,有人要害她哥。
王善一听了小花打探到梁王与全真子密谋要害哥哥的消息,气得咬牙根。全真子这样的妖人能当上国师,说明东陈国真是烂到根了,上到太后皇帝,下到王子臣民,不是狠毒自私,就是愚昧无知。
全真子大约有四十四五岁,身高七尺,长眉细目,高鼻阔嘴,长得风神俊朗,留了长须,看上去仙气飘飘。观他为人处事,绝对是人不可貌相,坏得很,算是一个害人精。倒要想个法子,把这人除掉才是。
国师在梁王府用了素宴,与梁王告别,十分得意地回府。刚回府,就有一个道童灵水迎上来,行了个礼,小声道:“师傅,您回来了。承庆院的米夫人又发脾气了,摔了不少东西,把几个侍女也打了,您是不是过去瞧瞧?”国师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点点头。
承庆院表面上看是国师府的右手边邻居,格局跟国师府类似。里面养着国师的相好,一个叫黄贵香的女人。因为国师俗家姓米,那女人便自称米夫人。米夫人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凹凸有致,五官长得很艳丽。原来是一个小吏的媳妇,无意中被国师瞧见,喜欢她妖娆妩媚的风情,就强行霸占过来。米夫人初时还不大愿意,觉得无名无分的,跟个妖道过日子,心里不得劲。然而,国师生财有道,供得她丰衣足食。跟着小吏过日子,吃粗食,穿麻衣,没几件像样的首饰。跟了国师之后,金玉首饰攒了几大盒子,吃得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绫罗绸缎,在家呼奴使婢,出门前呼后拥。很快这女人就乐此不疲,跟国师死心塌地了。
国师也有点想米夫人了,为了太后的寿辰,上千阳山全真观闭关一个月炼制丹药,很久没有与夫人有鱼水之欢了。估计是这女人想自己了,才闹腾。国师府里的书房有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一暗道,直通承庆院米夫人的卧室,来去方便,外人还不易察觉。
米夫人坐在床边,大眼睛里满是怒气,红红的小嘴嘟得老高。全真子嬉皮笑脸地挨过去,搂住米夫人,大嘴直往脸上拱,嘴里含糊不清:“香香,我可想死你了。”
米夫人涨红了脸,一把推开全真子:“你可是国师大人,要注意形象,别一见面,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
全真子笑道:“香香,在你面前还要什么形象呢?都两个月没见了,你不想我吗?你再生气,我可走了啊。”
米夫人道:“你经常不在府里,我一个人太闷,想买个宠物解闷。前几天去找韩五娘,她那里有一只小猫,可招人喜欢了。我说要买,她居然说,君子不夺人之好,如果夫人真心喜欢,也可以忍痛割爱,要价一万贯。我嫌乎贵,有些犹豫。回了家,左思右想,还是喜欢得很,昨日去问,想让她便宜一点,没想到,她说卖出去了。”
全真子笑:“不过是一只猫,卖了就卖了,你问问她在哪里买的,咱们再去买一只就好了,生什么气呢,气大了伤身。”
米夫人叹口气:“问过了,说是跟西域老胡那里买的。我让人去问老胡,老胡说,卖家神秘,他也不知道详情。灵风跟老胡有点交情,把老胡逼急了,才说是礼部王侍郎介绍的买卖。我让人去打探,王侍郎说他那远亲已经没有货了,真是气死我了。打探的人说,王侍郎的小女儿还养着一只小猫,金黄金黄的,非常漂亮,不是东陈国这边的品种。想来,是那远亲送来巴结王侍郎的。”
全真子道:“你想要?那就买下来呗。”
米夫人道:“人家不卖,我都出到六千贯了,那姑娘固执,咬死了说是姑姑赏给她的,是疼小辈的心意,不能随便卖。”
全真子气笑了:“又是王侍郎,这个人挺有意思啊,明日倒要去会一会。今天,香香把我哄高兴了,我一定把猫给你弄来。”说完就扑上来,两人笑成一团。
第二天,全真子果然上了王善先家,可惜白跑了一趟,王侍郎不在家。王善先上完朝,独自骑着马出城,去了青衣君祠。
全真子十分烦躁,只得跟王侍郎的夫人曲氏说明来意。他说:“侍郎夫人,老道的邻居相中了您家的小猫,那家的主人央求老道来说个人情,希望您能忍痛割爱。”
曲氏这人没什么大见识,不过,生来还有几分小聪明,她知道这猫值钱,那日在王尚书府闹腾,不就是为了这只猫嘛。前几日,有个自称米夫人的女子来府里,说出六千贯买猫,她当时就动了心。小雪那丫头太犟筋,说什么也不卖,把她气得都想揍女儿了。今日国师又来府上为邻居求猫,估计这猫真好。曲氏想过了,猫的寿命有限,多者活个十几年,少者几年就出意外,白瞎了一大笔钱。今天大人不在家,说去城外办点事,小雪也不在家,去她大舅老爷家找几个表姐玩,正好把这猫卖掉。
曲氏笑道:“国师大人,我夫君交待过,这猫不是东陈的品种,是西洋过来的。又不是一般种类,是一种白猫跟蓝猫杂交得到的变异种,十分罕见,叫金渐层。我就一个女儿,平常都依着她,这个猫是女儿的,前几日有位米夫人出价六千贯,都没舍得卖呢。”
国师嫌曲氏没眼色,我堂堂国师上门了,想要猫,你不是应该赶紧免费奉上,讨个人情吗?啰里吧嗦一通,怎么的,还想要高价?刚想到这里,就听曲氏道:“既然国师大人的邻居喜欢,您亲自上门来讨人情,就一万贯卖给他吧。您看是国师付钱,把猫拿走,还是您先回去,让那位大人自己拿钱来买?不怕您笑话,我们家实在是没什么家底儿,全靠大人那点俸禄。便是女儿的心爱之物,我也拼着得罪她,把这猫让给您家邻居了。”
国师被曲氏气得半死,又不好明着强取豪夺。想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曲夫人厉害,这么一只小猫,比买几十个奴隶还贵。灵风,给钱,把猫抱走。”
曲夫人乐不可支,看着灵风道童领着几个健仆,把十大箱子钱抬过来。她上前打开箱子,里面一水儿的新出大钱,黄澄澄的把人眼睛都映花了。
王侍郎到了青衣君祠,与妹妹见了面。王善一提醒:“大哥,我有个消息告知。国师得了个秘密差事,要寻四个人生祭皇陵地基,皇帝怕引起臣民反感,没有明着下旨。太后做主,让偷偷地做。都城里有些人灵醒,给国师送了些重礼,怕他借机害自家人。人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您送没送礼?”
王侍郎叹气:“哥也听说别的同僚给他送礼,虽不知道是因为这事,也跟大溜儿的,送去一千贯钱。妹妹说得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妖道很得太后信任,不好得罪。”
王善一叹气:“原来送过礼了,看来全真子这老妖道是个贪得无厌的。他与梁王密谋,要害长孙家,因外公和舅父全都不在都城,鞭长莫及,转而想害娘或大哥一家。我怕他利用这件事,害大哥的子女,大哥还是防备些。”
王侍郎大吃一惊,头上见汗:“这如何防备?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要害你,你是防不胜防的。难不成贼偷一更,防贼一夜吗?”
王善一冷笑:“全真子那妖道可恶,要只为些财帛,我们也舍得。他收了礼,还是毫无顾忌的要害人,是个没有底限的,要不除掉他,得祸害多少人啊!”
王侍郎道:“妹妹,你看我找人刺杀他行吗?”
王善一摇头:“不行,明面上他是国师,他干坏事在暗处,臣民们都不知道。咱们要是找人刺杀他,太后与皇帝肯定要追查,万一走漏了风声,对大哥家可是灭顶之灾。”
王侍郎问:“妹妹,那可怎么办呢?”
王善一道:“自那日知道梁王与国师密谋害人,我在这两府布下不少眼线。已经打听过了,国师有八个亲传弟子,分别叫灵风、灵水、灵山、灵川、清明、清远、清因、清果,都跟着国师做事。这中间,灵风道童还略有些道心,原来在白云山的天师洞跟智仙师傅修行,师傅意外跌落山崖,他才下山找出路,半路跟了全真子。这人的心还没有全坏,有时对全真子的行为也看不惯。这人,倒是个突破口,看能不能逼着他大义灭亲,让全真子自食恶果。”
正说着,有一只麻雀跌跌撞撞地飞过来,落在王善一肩膀上。王善一摸着小麻雀的脑袋,问它:“小花,你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吗?”
小花告诉她:“你叫我的小伙伴们分别监视着几家人,在你大哥家蹲点的巧儿送来一个坏消息,你大嫂趁着丈夫和女儿不在家,以一万贯的价格把金渐层卖给国师了,你侄女回家后跟她娘闹,这会正在家哭呢。”
王善一听了大惊,大嫂真是糊涂。国师那种小人,贪财好色,你要他的钱,岂不是惹他怨恨你。要么,你就推说,丈夫不在家,等回来商量商量。要么你干脆把猫送给他,落个人情,省得他害你。
王善一对王侍郎道:“大哥,事到如今,不瞒着你了,我与生俱来有个本事,能与动物沟通。所以消息来源广,也才有能力做诈死之局。刚才,大哥家传来消息,大嫂干了一件蠢事,把小雪的猫以一万贯的价格卖给了国师。国师那人,贪财好色,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岂会甘心?说不得真要害大哥家了。”
王侍郎脑子有点转不过圈来了,国师贪财好色他信,花一万贯钱买猫,他有点纳闷,这猫有那么大吸引力?
王善一看出他哥的想法,缓缓解释道:“国师俗家姓米,有个相好的,叫黄贵香,自称米夫人,养在他右隔壁的宅子里,门上写着承庆院的那家。黄贵香跟着国师好几年了,年前怀上身孕,如今三个多月了。国师年龄不小了,如今要当爹,万分欢喜,对孩子娘自然有求必应。前些天,大哥托西域老胡卖出一批宠物,米夫人与韩五娘熟识,喜欢韩五娘买走的那只猫。韩五娘不舍得,就推说卖出去了,不肯割爱。老胡与灵风道童熟悉,说出宠物来源,国师把主意打到哥哥头上,今日上府,相必是去讨要猫咪的。刚好哥哥没在家,侄女也出门走亲戚,大嫂目光短浅又爱财,就高价把猫卖给国师了。守在哥家的那两只麻雀叫巧儿、小七,巧儿聪明,觉得这事不大妙,就把这信告诉小花了。”
王侍郎咽了一口口水,终于明白事情的经过。他满头大汗,眼巴巴地望着妹妹:“妹妹,这可怎么办呢?这下子全完了。国师满肚子坏水,肯定要害咱们家。”
王善一沉吟一会儿,才道:“事到如今,急也没用。高价卖了也好,就是大嫂平白把猫送给国师,他也未必承情。说不定,还会更加贪得无厌。不过,小雪肯定很伤心,我给大哥一只普通的小桔猫儿,猛一看与金渐层颜色类似,我训教几句,你拿去哄小雪吧。”
王侍郎抹一把头上的汗:“妹啊,别提猫了,我头痛。你说说,怎么才能把眼前灾祸躲过去吧。”
王善一道:“太后与皇上伪善,抓人生祭这种事,国师就是找出目标,必然不会明目张胆。两个侄儿不必上学了,送到外公的任地读书也是一样的。侄女嘛,住到青衣君祠,说姑母托梦,让王雪给青衣君守灵。等过段时间,我想出法子收拾了全真子,风平浪静时再说呗。”
王侍郎想了一想,没有好法子,只得先这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