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清晨,于学忠踩着沾满露水的碎石,拨开挡在面前的荆棘。沂蒙山区的晨雾像一层乳白色的纱帐,将整片山峦笼罩在朦胧之中。
\"总司令小心!\"卫士长王勇抢前一步,用刺刀挑开一条盘踞在岩石上的蝮蛇。那蛇吐着信子,不甘心地滑入草丛深处。
地质专家梁鸿儒推了推圆框眼镜,指着岩壁上不起眼的裂缝:\"就是这里。县志记载这个溶洞通向山腹,内部空间足以容纳两个足球场。\"
随行的工兵连长点燃松明火把,橘红色的火光映照出溶洞入口处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于学忠弯腰钻进洞口,凉意顿时扑面而来。火光照耀下,洞壁上凝结的水珠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
\"妙啊!\"梁鸿儒突然快步向前,手指抚过岩壁上的纹路,\"这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您看这些水流侵蚀的痕迹...\"他的声音在洞穴中激起轻微的回响。
深入百余步后,豁然开朗。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众人眼前,几束阳光从顶部的裂缝斜射下来,如同天神投下的光矛。于学忠的军靴踩在松软的沉积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然防空洞...\"于学忠仰头望着三十多米高的穹顶,\"鬼子的飞机就算把整座山炸平,也伤不到这里分毫。\"
王勇举起火把照向四周,忽然倒吸一口冷气——黑暗中有无数绿莹莹的光点闪烁。随行士兵们立即拉动枪栓,却见梁鸿儒笑着摆手:\"是蝙蝠,这里的原住民。\"
仿佛印证他的话,成千上万的蝙蝠扑棱棱飞起,在洞顶盘旋成黑色的漩涡。于学忠注视着这奇景,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传令兵!立即调三团工兵连进驻,三天内清理出作业面。\"
溶洞深处传来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徐念秋卷着沾满油污的袖口,鼻梁上架着用铁丝缠住腿的眼镜,正俯身在台钳前调试零件。这位三十出头的留德工程师,此刻看起来像个邋遢的修车匠。
\"徐工,总司令到了!\"助手小刘匆匆跑来报告。
徐念秋头也不抬:\"让他等会儿,这个退火温度差一度都不行。\"话音刚落,淬火池里腾起一团白雾,金属部件发出嘶嘶的呻吟。
于学忠不以为忤,反而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工作台上琳琅满目的工具。墙上贴着的手绘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德文术语,几个土制熔炉正冒着暗红色的火光。
\"成了!\"徐念秋突然直起腰,举起个闪着蓝光的金属部件,\"用马车弹簧改的撞针,比太原兵工厂的寿命还长!\"
于学忠接过零件,沉甸甸的手感让他眉头舒展:\"能解决捷克式机枪的维修问题了?\"
\"岂止是维修。\"徐念秋摘下眼镜擦了擦,\"给我三个月,这里能月产二十挺新枪。\"他指向洞穴深处正在组装的冲床,\"就是缺优质焦炭,土法炼钢终究...\"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王勇快步进来:\"总司令,军需处老周回来了,运输队...折了一半人手。\"
于学忠脸色骤变,转身时军大衣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徐念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将新制成的零件放进贴身的布袋——那里已经躺着七个不同版本的试验品。
山神庙临时充作的医务所里,血腥味混着碘酒的气味令人窒息。老周左臂吊着绷带,灰白的胡须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在青驼寺遭遇巡逻队。\"老周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小陈那孩子...抱着炸药包冲向了鬼子卡车。\"
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于学忠这才注意到缩在阴影里的少年——运输队唯一的幸存者,学生兵林小满。他膝盖上的双手布满擦伤,眼神却出奇地平静。
\"陈哥说...说焦炭比命重要。\"林小满抬起头,泪水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他让我转告徐工程师,那车焦炭藏在磨盘沟的枯井里。\"
于学忠蹲下身,平视着这个不会超过十七岁的少年:\"你们运的是什么规格的焦炭?\"
\"阳泉二号冶金焦,硫含量0.6%,灰分12%。\"少年条件反射般报出数据,随即红了眼眶,\"我...我是北大化学系的学生...\"
洞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团增援的士兵到了。于学忠起身时拍了拍林小满的肩膀:\"去洗把脸,然后到参谋处报到。我们需要懂化学的人才。\"
老周挣扎着站起来:\"总司令,那批焦炭...\"
\"我亲自去取。\"于学忠系紧武装带,转头对王勇说,\"叫上特务连的赵铁柱,他熟悉青驼寺一带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