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街道浮着一层银雾。
北雨沫哼着走调的流行歌,马尾辫随着蹦跳的节奏甩动,帆布鞋踩过积水的坑洼时溅起星星点点的月光。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请假条,纸质被体温焐得微微发烫——这一抹温度从未如此清晰,就好像拉着阮阮的手一样。
毕竟,这可代表着她们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一想到这儿,北雨沫就忍不住笑出声,手指勾着钥匙圈转出叮铃脆响。
宿舍楼的黑影从梧桐树后浮现,她抬起手看了眼手表:凌晨五点零六分。
这个点溜回去,刚好能赶在查寝阿姨起床喊人时钻回被窝,还能小憩个把小时。
虽说有了这张请假条,北雨沫连早上的课也能逃掉,但毕竟这是阮阮费了很大的力气为她争取来的,她可不能给阮阮添麻烦。
所以,北雨沫选择这个时间溜回宿舍。
“滋滋滋......”
三楼走廊的声控灯似乎坏了很久,一闪一闪的晃的人眼睛不舒服,
不过这个点基本没人会在走廊逛,也就无所谓了——当然,北雨沫除外。
“真是的,灯坏了也不知道换个新的,政府拨的款不会让校领导吃了吧?”
北雨沫一边吐槽,一边护着眼走到宿舍门前,钥匙插进锁孔时突然顿住——门缝里飘出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是有人打翻了过期的罐头。
她皱皱鼻子,把这归结于小霞藏在床底的辣酱瓶,毕竟上周那瓶老干妈就疑似发霉了。
\"阮阮?\"
她缓缓推开门,尾音在舌尖冻成冰碴。
月光像把生锈的刀,将宿舍劈成两半。
阮阮正坐在刀锋落下的位置,后脑勺抵着墙砖,散落的黑发间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她睫毛上凝着细碎的血珠,随呼吸轻轻颤动,像停着只吸饱血的吸血鬼。
“滋滋滋......”
走廊的灯依旧闪烁,为这一幕染上了无比诡异的氛围。
滴答。
北雨沫的钥匙串砸在地面。
她扑过去时踩到团黏稠的东西,低头看见自己帆布鞋正陷在某种胶质液体里,鞋带浸成暗红色。
阮阮的校服衬衫像被泼了桶红油漆,纽扣崩落处裸露出青紫的皮肤,锁骨凹陷处积着汪半凝固的血。
“阮阮,你,你没事吧?”
北雨沫无比自信地检查着阮阮的身体,指尖在皮肤表面划过,试图找到出伤口。
毕竟这么大的出血量,真的会死人的啊!
“雨沫,不是叫你,晚点回来的嘛......”
阮阮看向北雨沫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在害怕什么,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肮脏的样子了......\"
“你再说什......”
气音擦过耳畔的瞬间,头顶传来布料撕裂声。
北雨沫机械地仰头,莉莉的碎花床单正往下渗血,血珠串成猩红的帘幕。
她抓住扶梯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地痉挛,指甲在铁锈上刮出刺耳鸣叫。
第一阶。扶手上的血迹还是温的。
第二阶。横杆挂着半片带毛囊的头皮。
当她的视野与床沿齐平时,走廊的灯光正好闪烁到最亮,然后,她便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莉莉的眼球挂在歪折的鼻梁上,咧到耳根的嘴角卡着半截美工刀片。
被剖开的腹腔像朵腐烂的肉花,肠子垂落在床沿,末端被系成了个死结,上面还挂了只蝴蝶结,
北雨沫认出那是小霞昨天戴的粉色helloKitty。
滴答。 隔壁床传来黏腻的水声。
小霞的蚊帐被血黏成暗红色蛛网,半只青白的手从网眼垂落,指尖挂着串银链子。
那是北雨沫上周陪她在夜市买的转运珠,此刻正随着尸体的余温微微晃动,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像钟摆,像绞索,像阮阮的嘴角勾起的弧度。
晨风掀动窗帘,露出书桌上并排摆放的三瓶饮料。
北雨沫那瓶还剩大半的橙汁依旧清澈,莉莉和小霞的瓶子却空空如也,瓶口残留着某种结晶,在曦光中闪烁如阮阮藏在刘海下的瞳孔。
“这些,都是你做的?”
回到床下,北雨沫声音颤抖。
阮阮抬头看了一眼北雨沫,随后又低垂下去。
答案不言自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若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连滚带爬地逃离现场了,可北雨沫不一样,她见过类似的场景——由她的妹妹北雨溪亲手缔造的场景——虽然远不及此。
而面前的少女,阮阮,正如雨溪一样走在堕落的绝路上。
血珠顺着床沿滴落的声音像秒针走动。
北雨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在阮阮校服袖口绣着的莲花纹样上抠出血印。
\"开学第二周,她们把我堵在实验楼储物间,威胁我不准靠近你,也就是那一天,我才知道雨沫你有多高贵,\"
阮阮突然开口,血红的脸庞面对着北雨沫,
\"那天,小霞用美工刀划我的大腿,说要给我纹个专属标记——'流浪的野狗',还说要是我敢靠近你,妨碍她们跟你攀关系,就要把我的脸用刀划烂。\"
阮阮伸手摸向一旁,北雨沫这才看到,在阮阮的脚边还放着一本笔记本。
“在那之后,我谨言慎行,极力避免跟雨沫你见面,无时无刻不在与你保持距离,可是雨沫啊,你真的,太温柔了,温柔到即便面对着那样的威胁,我也想要成为你的朋友......”
“你总是默默地照顾着我,害怕我孤独,于是总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为了让我融入这里,会特意了解我感兴趣的事情,然后在聊天时故意提起这样的话题试图让我参与;甚至从来不吝啬于分享给我分享你所拥有的一切,哪怕是没法对等地给予你任何东西......这样的朋友,我一辈子或许都遇不到第二个了吧?”
“不过可惜,快乐不总是能掩盖痛苦的,在她们日复一日的欺辱下,我不得不与你保持距离......对不起,雨沫,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我坚持不下去了......”
北雨沫打断了她的话,
“不,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此刻的北雨沫很自责。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她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么愚钝呢!
“呵呵,”
忽然,阮阮悠悠一笑,
“她们知道我很好欺负,却从来不知道我很记仇。”
话罢,阮阮缓缓打开了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