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威廉姆森船厂那边似乎也顶不住凤九皇施加的压力和萨尔格伦船厂突然介入的竞争,派来了另一位级别更高的经理,语气缓和了许多,表示可以“协调”出一个干船坞,但需要时间。
凤九皇心中冷笑,知道这只是拖延之策。他礼貌而坚定地回绝了,表示凤家已经与萨尔格伦船厂达成了合作。这一手,不仅解决了维修的燃眉之急,更是在龙家势力盘踞的哥德堡,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埋下了一颗钉子。
就在“飞云号”在萨尔格伦船厂的船坞中紧张维修时,关于龙家“定远号”的更多消息也传了过来。
原来,“定远号”在风暴中的损失,远比表面上看起来严重。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和威慑力,龙家在这艘船上装载了过多的武器和“特殊货物”,导致重心偏高,稳定性存在隐患。
在与“飞云号”碰撞以及后续风暴的颠簸中,不仅船体结构受损,数个货舱进水,许多未来得及妥善固定的贵重货物——包括准备用于打通关系的珍稀古董、大量金银锭以及部分精良火器,都在剧烈的摇晃和进水中损失殆尽,沉入了冰冷的北海。
更糟糕的是,龙家人员过于自信,或者说傲慢,认为凭借其威势足以应对一切,对一些重要的文件、契约和密信保管不力。在混乱的损管过程中,数个密封的文件箱被冲开,大量纸张或被水浸透模糊,或直接随波逐流,不知所踪。这其中,很可能包含了一些龙家在北欧的战略布局、与某些当地势力的秘密协议,乃至一些不宜公开的敏感信息。
这些损失,对于龙家而言,是物质和情报上的双重打击,其影响远比船只本身的损伤要深远得多。
相比之下,凤九皇在风暴前就因心存审慎,要求对重要货物进行了额外加固;“飞云号”设计更偏重航速与适航性,货舱分布和密封性也更合理;加之风暴中史密斯船长正确的指挥和全体船员(包括凤九皇力所能及的帮助)的奋力抢救,虽然船体受损严重,但核心货物和文件基本保全。
十几天后,“飞云号”在萨尔格伦船厂工匠们精湛的技术和日夜赶工下,主要损伤修复完毕,虽然未能完全恢复如初,但已不影响航行和基本任务。而龙家的“定远号”,虽然也在威廉姆森船厂紧锣密鼓地维修,但其货物和文件的损失已成定局,龙家人员在港口的气焰也明显收敛了不少,显然正在焦头烂额地评估损失和应对家族内部的质询。
起航离开哥德堡,继续前往最终目的地的当天,凤九皇再次站在“飞云号”的舰桥上。海风依旧寒冷,但他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无力旁观的观众。他凭借自己的高贵身份作为威慑,运用了分化、利诱、寻找替代方案等一系列策略,在极端不利的局面下,为凤家争得了喘息之机,甚至反将了龙家一军。他亲身经历了决策的压力,也品尝到了运筹帷幄带来的成就感。
他看了一眼远处仍在船坞中的“定远号”,目光深沉。龙天,你的船坚炮利,你的强势霸道,我见识了。但大海和命运,似乎更青睐准备充分、懂得变通的人。这次,是你损失惨重,文件尽失。
北欧这片土地,我凤九皇,来了。接下来的棋,该由我来落了。
“史密斯船长,目标,斯德哥尔摩,全速前进!”他下达命令,声音平稳而坚定。
“是!九公子!”“飞云号”拉响汽笛,迎着北方的晨曦,破浪前行。
哥德堡港的天空,依旧是那种熟悉的、带着北海湿气的铅灰色。“飞云号”在萨尔格伦船厂的工人们连日赶工下,主要的损伤已经修复,虽然一些内部结构和装饰尚未完全恢复,但已然恢复了远航的能力。
凤九皇站在修缮一新的甲板上,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与龙家“定远号”在风暴中的短暂联手,如同镜花水月,港口内无形的竞争压力,以及龙家货物文件损失带来的潜在报复,都像阴云般笼罩在他心头。
他决定再去一趟萨尔格伦船厂,一方面是对厂主奥勒·萨尔格伦表达最后的感谢,并结清尾款,另一方面,也是想试探一下,能否通过萨尔格伦的关系,获取一些关于龙家在此地更深入的情报,或者为凤家未来在此地的经营预先铺路。他带了两位精干的随从,以及准备好的酬金和一份小礼物——一套精美的景德镇瓷茶具。
然而,越靠近那座不算太大却干净整洁的船厂,凤九皇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就越发强烈。太安静了。平日里,即使没有大型维修任务,船厂里也总会有敲打铁皮、锯木头或者工人吆喝的声音。但此刻,除了港口远处其他区域的嘈杂,萨尔格伦船厂附近,寂静得可怕。连海鸥似乎都避开了这片区域。
厂区的大门虚掩着,没有守卫,也没有迎接的学徒。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混杂着……某种甜腻腥气的味道,随风飘来。
凤九皇眉头紧锁,对随从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手按在了腰间的短火铳上,警惕地上前,缓缓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门内的景象,让凤九皇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不再是井然有序的船坞和车间,而是……修罗屠场!
目光所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穿着工装的工匠、穿着体面的办公人员、甚至还有几个看似学徒的半大孩子……无一幸免。鲜血浸透了地上的煤灰和木屑,汇聚成暗红色的溪流,缓缓流向低洼处。浓烈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死状极惨,多数是被利刃割喉,或是被近距离火器轰击,面目全非。一些尸体还保持着临死前惊恐或挣扎的姿态,瞪大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