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我拜托了戈恩传话让我爸在我的坟前放彩蛋，为什么我还是出不去！？”
桑切斯心急如焚，再晚些通往人间的大门就要关闭，届时只进不出。
“有可能你爸忘了吧。”乐蕴说，“毕竟戈恩帮你传话都是去年的事儿了。”
“忘了？”桑切斯从未从这个方面想过，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看法。
“我爸记性很好，连我小时候掏鸟窝闯祸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放彩蛋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忘！”他反驳道。
“万一他以为是骗人的呢？”虽然进了这个莫名其妙的VR虚拟世界，但本质上陆淮川还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换做是谁听了在死者坟前放彩蛋就能让死者回家都会觉得荒谬吧。”
乐蕴闻言富有深意地看了陆淮川一眼，她沉吟不语。
“这倒不会，”加文站出来解释，“平常人看不见鬼魂，亡灵若要传话，必须在凡人身边入梦。”
“梦境或真或假，常人不会全信，但戈恩不同，他有犀角香。”
“犀角香？”布莱尔不解。
乐蕴正欲开口，却被苏月洺抢先一步解释。
“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 ，人能与虚碰鬼通。
存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乐蕴颇为赞赏地看着苏月洺，“小兄弟，你很懂啊。”
“前辈谬赞了，我国古书《异苑》中正好有相关记载。”
陆淮川瞥了眼苏月洺，之前就听说他和他们班上的那个王昭朝成天就喜欢看些装神弄鬼的书，
甚至还在晚自习组织同学玩招灵游戏，没想到在这里还派上用场专业对口了。
不爽，被苏月洺这小子给装到了。
“哦，”布莱尔恍然大悟，“我懂了，戈恩直接现身去找了你的父亲。”
“这些都不重要！”桑切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
“乐蕴女巫，快帮我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带着请求的目光看向乐蕴。
“行，跟我进主事屋吧。”乐蕴答应道，同时将右手伸出来摊开。
“嗯？”她朝桑切斯颔首。
“唉。”桑切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乐蕴的老规矩了。
拿钱办事，等价交换。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根淡蓝的吊坠，坠子本体如同清澈的湖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桑切斯把吊坠扔在乐蕴手中，“给你。”
“成色不错，”乐蕴收下风灵坠，顿时喜上眉梢，她掀开里面房间的珠帘，朝桑切斯喊道，“进来吧。”
陆淮川紧随桑切斯身后，却被加文拦下，“这位先生，乐蕴女巫占卜时不喜欢有无关人士进去。”
“哦，”陆淮川退回来，问了加文一句，“找百事通问问题必须支付报酬吗？”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加文不假思索地道，随后走进房间。
“加文先生，你不是说不能随便进去吗？”布莱尔叫住他。
加文一脸无辜，“我是桑切斯的好哥们儿，不算外人。”
“行吧。”布莱尔尴尬地笑了笑。
陆淮川转头看向苏月洺和布莱尔，眼神示意他们该怎么办，毕竟他们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供支付。
正当三人思考时，主事屋内传出乐蕴的声音。
“你们一起进来吧，”乐蕴道，“左右都是要找我占卜的，早进晚进都一样。”
“好。”陆淮川应道。管他的，先进去再说。
陆淮川掀开珠帘，让布莱尔先进去，见苏月洺准备进去，便若无其事地放下珠帘走进房间。
苏月洺嘴角一抽，以前怎么没发现陆淮川这么幼稚。
乐蕴拿出一本厚重的残破魔法书放在桌上，她用右手往书皮上方一挥，屋内顿失光亮。
接着，一只只香薰蜡烛富有规律地自动燃起，房间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月华浩渺，梦幻深沉，我意所驭，破解迷离。”
墙上挂着的形态各异的捕梦网左右晃动，一簇簇流光从捕梦网的中心飞出，汇成五色之光来到乐蕴双手之间。
她又默念了几句咒语，流光消散，三只精灵从她手间飞出，挥动着花仙般的翅膀。
而乐蕴自己则变成了半透明的绿色幽灵体。
“是它们。”布莱尔小声惊讶道。这三只精灵跟她刚来时见到的精灵一模一样。
三只精灵绕着魔法书快速盘旋，带有灵力的气流促使书籍翻动。
“哗哗哗”的翻书声传入大众耳中，桑切斯屏息凝神，静待预言书的变化。
带头的粉色精灵停下，面带服务性的微笑道，“找到了。”
上面的文字只有乐蕴能够读懂，乐蕴的声音变得空灵，“标的已全，生即死，死即生。”
“什么意思？！”桑切斯根本听不懂乐蕴在说什么。
“人间没有人承认你的死亡，也没有人为你修建坟墓，”乐蕴道，“即使有通灵彩蛋也是徒劳无功。”
“你出不去。”
乐蕴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轰雷打在桑切斯头上。
“怎么会这样......”桑切斯露出绝望的表情，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死了多久了？”苏月洺问。
“十三年。”桑切斯说。
“按理说不应该，就算人间没有人知道你已经死亡的事实，但是你毕竟已经失踪这么多年了，在法律上你早就被宣告死亡了。”苏月洺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驳回了我的死亡宣告？”桑切斯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不，”苏月洺否定掉他的说法，“驳回是无效的，应该说桑切斯还活着，有人代替你存活在世。”
乐蕴说人间没有人承认桑切斯的死亡，换句话说，大家都不知道桑切斯已经死了。
“你自杀的？”陆淮川问他。如果是他杀，杀人者应该知道自己杀死了人。
“不是，救人被淹死的。”桑切斯说。
陆淮川抓住了事件的关键，“既然如此，先不提岸边是否有其他人看见，那你救的人一定见证了你的死亡。”
桑切斯仔细回了下自己遇难前的画面，“那里有很多人，失去意识之前，我还特意将孩子递给了前来救援的工作人员。”
“他们都看见了。”陆淮川觉得问题有些矛盾，“群众的目击完全可以作为确凿的证据来配合你的失踪时间让法院做出死亡宣告。”
“难不成是有人在你失去意识后救了你，然后把你扔在一边不了了之，但是你当时已经处于窒息状态快死了？”
布莱尔补充道，“正好周围没有其他人。”
房间里传来美式烤肠的味道，却勾不起众人的食欲。
“刚才我查了，他在灯塔国的户籍还没销，说明人界还认可他的存活。”乐蕴边嚼食物边说，“怎么解释都理不顺。”
“那我该怎么办？”桑切斯束手无策，想灰飞烟灭的心都有了。
“你的情况太复杂了，涉及人间的纠纷我解决不了，”乐蕴对此也感到头疼，“如果非要解决，恐怕只有去找大公殿下了。”
桑切斯陷入沉默，加文一言不发地站在他旁边。
“你们呢？你们要问我什么？”乐蕴看向苏月洺。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苏月洺婉拒。
根据桑切斯跟乐蕴的对话，回到人间的条件无非两个，一是彩蛋，二是有人知道当事者的死亡。
他们三个无法满足这个条件，借用瑞拉身份进来的布莱尔也不例外。
陆淮川原本想换另一个问题问，结果被苏月洺用手给摁回去了。
他们向乐蕴告别，走出了巷子。
介于这里只有他们几个会中文，陆淮川直接当桑切斯和加文的面跟苏月洺起了争执。
“你没弄清她说的条件吗，我们没死，根本没法通过正常途径出去，为什么不让我问。”
“现在自爆身份太早了，难保没有风险，再者说，我们本来也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进来的，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出去。”
陆淮川冷静下来，“难不成你要跟他们一起去找那个什么大公殿下？”
“跟着呗，还没看出来吗，这倒霉家伙是被仿生人替代了，没准儿大公知道些什么呢。”苏月洺言辞凿凿。
“我听苏先生的。”布莱尔当即表态。
仿生人，陆淮川这才注意到事情的深层逻辑，“好，我们去找大公。”
“桑切斯，你要去吗？”加文问桑切斯。
“去个屁，没有伯爵的引荐信，根本见不到大公殿下。”桑切斯现在异常烦躁，直接冲加文吼了一嗓子。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垂下头去。
“哪个伯爵？”加文触发了陆淮川的关键词。
“当然是阿德萨苏伯爵。”加文说。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伯爵，”陆淮川的话让桑切斯眼前一亮，“不过能否拿到推荐信还得靠桑切斯你自己。”
“你有办法？”像他们这种普通亡灵平常压根接触不到贵族，更别说亡灵界的二把手阿德萨苏伯爵了。
苏月洺和布莱尔同样带着疑惑看着陆淮川。
“歌剧团团长给了我两封邀请函，说是舞台冠军今晚有资格与阿德萨苏伯爵共进晚餐。”
“你跑太快，不知道。”这句他是特意给苏月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