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
老者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青瓷与木面相触的脆响在静谧的接待室里荡开，像滴入静水的一颗石子。
他抬眼望向赛沫岚。
目光温和得如同午后穿窗而过的阳光，落在她蓝色的旗袍上，没有丝毫探究的锐利，反倒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耐心。
窗台上的文竹舒展着细叶，在微风里轻轻摇曳，为这场对话添了几分松弛的意味。
赛沫岚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蜷了蜷，记忆顺着这句问话漫回那个燥热的午后，带着青草香与硝烟味的混合气息。
“是的，我本就是普通人。”
她迎着领袖的目光，声音里带着对往事的怅惘，又藏着一丝对命运的惊叹，“这股力量是意外得来的，就在几年前……”
“那天是9月的第一个周末，天热得像要把柏油路烤化。”
赛沫岚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仿佛又看见舍友们叽叽喳喳的模样。
“我和宿舍的白梦菲、廖文君、凌羽约好去城西的公园野餐。”
“梦菲姐拎着她新烤的蔓越莓饼干。”
“文君姐背了个塞满冰镇汽水的保温袋，小伶姐脖子上挂着她宝贝的单反，说要给我们拍一组‘夏日青春大片’。”
她们在靠近湖边的柳树下铺了块格子餐布，刚咬开第一口饼干，远处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起初以为是雷阵雨要来了，直到看见人群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似的往公园外跑，有人边跑边喊‘怪兽’，我们才慌了神。”
赛沫岚的声音沉了沉，指尖微微收紧。
“大家拉着我们往附近的超市里面钻，我从门缝里往外看，那只仙人掌怪兽正踩着尸体往前走。”
“浑身的尖刺闪着寒光，绿色的黏液滴在地上，瞬间就把草坪灼出一个个黑窟窿。”
“小伶姐吓得攥着我的胳膊发抖，文君姐急得直掉眼泪，说她弟弟的幼儿园就在公园隔壁。”
赛沫岚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就在那时候，怪兽突然朝我们这边甩过来一根带刺的藤蔓。”
“眼看就要砸在不那里还躲着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小男孩，吓得脸都白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他出事。”赛沫岚的声音里泛起一丝颤抖，又迅速被坚定取代。
“伸手就往那边一推，像是想把藤蔓挡开似的。
可就在抬手的瞬间，身体里突然炸开一股滚烫的力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涌，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景物开始飞速缩小。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变得越来越大，身体像吹气球似的往上长，低头能看见舍友们在我脚边变成小小的黑点。”
42米高的巨人身影矗立在城市中央，银蓝色的能量纹路在皮肤下流转，像有无数条河流在奔涌。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怪物赶跑。”赛沫岚望着窗外，仿佛又看见那天的自己。
“后来打退怪兽后，我坐在废墟上想了很久，给自己取了‘赛沫岚’这个名字。”
‘赛’是纪念我喜欢的英雄10周年，‘沫’是我父母之间的感情，‘岚’是我的本名，算是对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的交代。”
激战的画面在记忆里格外清晰：仙人掌怪兽喷出的毒刺像暴雨般袭来，她抬手召来湖水化作水盾，硬抗下一轮攻击。
怪兽甩动藤蔓抽向旁边的居民楼，她纵身跃起，用身体挡住那记重击，后背被划开的伤口瞬间被水流包裹愈合。
最后在它张开巨口准备喷射毒液时，她将双手交叉成L字，胸口的能量核心亮起刺眼的蓝光。
一道凝聚着水流与光能的光线呼啸而出，精准地击中怪兽的要害，“‘轰’的一声，它就化成了灰烬。”
赛沫岚的语气里没有炫耀，只有对那场战斗的平静复盘。
“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是我。”赛沫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此刻与常人无异。
只有掌心一道浅淡的纹路，像水流划过的痕迹，“或许是那天的阳光太烈，或许是湖边的水汽太浓，又或许……”
“只是命运随手抛来的一颗骰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抬起头，眼里的迷茫被一种透亮的坚定取代，像是有星光在里面跳动：“重要的是，这股力量让我有能力站在前面。”
“我见过怪兽踏碎的家园，见过人们在废墟里寻找亲人的眼泪，也见过战士们扛着武器冲向巨兽的背影……”
“所以我确定，我愿意用这股力量守护地球，守护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提到在龙国的生活，她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这几年在这里，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早上被宿舍楼下卖煎饼的吆喝声吵醒，中午和舍友抢最后一块红烧肉，傍晚在操场散步时听她们吐槽选修课老师。”
这些琐碎的温暖被她一一细数，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些日子让我觉得，我不再是那个突然变大的‘怪物’。”
“我是赛沫岚，是白梦菲她们的舍友。”
说到那些不和谐的声音。
她只是轻轻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一种通透的释然：“当然，有人怕我，说我哪天失控了会比怪兽更可怕。”
“也有人在网上骂我，说我是‘外来的异类’刚开始听到这些，躲在被子里哭过好几回。”
“是梦菲姐她们把我拽起来，说‘你救过那么多人，比谁都配待在这里’。”
最后，她望着领袖，眼神里满是真挚与郑重，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明白了，总有人不理解，但也总会有人相信。”
“那些温暖的人和事，早就把那些冰冷的声音盖过去了！我来说，龙国就是我的第二故乡，这份心意，这辈子都不会变。”
接待室里静了片刻，只有茶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领袖看着她眼里的光，缓缓点了点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温和的笑意，像藏着一片包容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