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宇在床前守了她一整夜。
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睡起来不老实。
安安稳稳的,连呼吸都不会大声。
黎明时分,疏影馆外渐渐有了人声,他才起身离开。
可不过几个时辰,他又回来了,手里攥着一个油纸包,怀里还揣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那是白芷小时候装松子糖用的。
他推门进去时,白芷正坐在窗边发呆。
外面是晴空万里,屋里却没有一丝天光,只有桌上的油灯明明灭灭,落在她苍白的指尖上,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金。
这不像人住的屋子,更像——一座建在人间的坟茔。
“小幺儿。”他走过去,把铁皮盒子放在她膝上,“四哥给你做了松子糖。”
白芷低头看着盒子,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花纹,像是抚摸一段遥远的记忆。
曾国宇解开油纸包,金灿灿的松子糖哗啦啦倒进盒子里,噼噼啪啪的声音清脆得像是在敲开一扇尘封的门。
“真好看。”她轻声说。
曾国宇捏起一颗糖,递到她唇边。白芷顺从地张嘴含住,嘴唇擦过他手指,舌尖轻轻抵着糖块,却迟迟没有咬碎。
“甜吗?”他问。
白芷犹豫了一下,点头。
曾国宇皱眉:“说实话。”
她低下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四哥……我……已经很久……都尝不出甜味了……”
曾国宇心中猛的一痛,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找大夫给你看看!”
白芷摇头,唇角微微扬起:“没关系的,不甜也没关系,我很喜欢。”
“小幺儿……你……是不是恨透了我?”他嗓音发颤。
她抬起头,笑容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四哥又说傻话了。”
曾国宇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手臂收得极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声音:“小幺儿,许多事……四哥都没办法告诉你,我……我……”
白芷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没关系的。”
“告诉四哥,你要什么?”他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近乎哀求地问,“我拆了窗户上的木条,撤了守卫,让你出去好不好?”
白芷摇头:“不好,我哪都不想去。”
她顿了顿,又笑了,眼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四哥,别骗自己,也别为难自己了。窗户钉着,守卫守着,你才安心,不是吗?别折腾了。”
曾国宇猛地站起来,声音发抖:“小幺儿,你等着,我找大夫给你看看!”
白芷拉住他的袖子,力道轻得几乎察觉不到:“我不想看大夫,不想见外人……我真的觉得很好。”她顿了顿,笑意更深,“你从前不是总怕我吃坏了牙齿吗?现在这样,也很好。真的。”
曾国宇的呼吸窒住,眼眶发烫:“小幺儿……”
白芷仰着脸看他,笑容干净得像从未受过伤:“我真的很好,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牙疼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