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揽着她小肩膀的手臂紧了紧,将她更紧地贴在自己身侧,低声在她耳边说,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安抚性的轻松:“没关系,小幺儿。我们还会回来的。等这边事情都安顿了,我们就回来住。到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描绘着这个场景,试图用未来的许诺驱散此刻的阴霾。
白芷听了,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极淡、极飘忽的微笑。她没有点头附和,也没有像过去那样带着娇嗔反驳他“四哥骗人”。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看着那扇锁住的门,如同看一幅褪色的旧画。
她已经从那个温暖却幼稚的梦里醒来了。那个梦里只有烤红苕的香甜和秋千的摇晃,没有权力倾轧,没有鲜血背叛,没有冰冷的占有和绝望的挽留。
然而,她的四哥却没有醒。
他似乎陷入了另一个更庞大、更虚幻的梦境——一个他亲手勾画的“安稳未来”的梦。
在这个梦里,他要用权势铺路,用执念搭桥,强硬地将她这个早已心灰意冷的灵魂,重新拉回那个他认定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他甚至妄图在这个破碎的现实中,复刻那个早已被锁进记忆深处的“小院时光”。
汽车平稳地驶离,那座承载着破碎梦境的小院在后视镜中迅速变小、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车窗外的街景不断掠过,喧嚣的人声车马声隔着玻璃传来,带着一种麻木的嘈杂感。
白芷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街景。
身边的曾国宇,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温热而有力,像一个固执的锚点。
车内一片沉寂。
一个在描摹着虚幻的未来图景,试图用许诺温暖冰冷的现实。
一个在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心如止水,清醒地知道自己正被带向一个更大、更无法挣脱的牢笼。
沉重的督军府大门缓缓打开,汽车驶入,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回响。车子刚停稳,还没等亲兵完全打开车门,一个穿着鹅黄色洋装、身影明快的身影就出现在督军府门口。
是徐孝薇。她手里拎着个小巧精致的皮包,显然正准备出门。
看到曾国宇率先下车,她脸上立刻绽开明媚的笑容,然而当她看到紧接着被曾国宇小心翼翼扶下来的白芷时,那笑容明显地愣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这惊讶转瞬即逝,随即被更热烈的笑容取代。
“哎呀!妹妹!”徐孝薇快步迎了上来,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毫不作伪的关切,“你身体好了吗?那天婚礼上看到你吐血,可把我吓坏了!大夫到底怎么说呀?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上下打量着白芷,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
白芷被她这份扑面而来的热情弄得微微一怔。眼前的徐孝薇,笑容灿烂,眼神灵动,穿着时新的洋装,整个人像一颗饱满多汁的蜜桃,散发着未经世事打磨的甜美气息。与她所处的这个权势森严、暗流涌动的督军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