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的黔州,空气里初露的暑气混杂着山野的湿闷,连风都带着粘稠的味道。
白芷被困在城郊的小院已近一月,额角和身上的擦伤结了深色的痂,但走动时筋骨深处仍会泛起钝痛。
这个小院,成了精致的牢笼。
院墙高大,墙头甚至新装了细密的铁丝网。门口四个兵,后门两个,院墙四角还各有一个岗哨。她走到廊下,立刻有目光粘上来;她坐在窗边发呆,也能感觉到阴影里无声的注视。
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比鞭子抽在身上更让人窒息绝望。
贴身伺候她的,只有丫鬟烟烟。
这天傍晚,烦闷的暑气未散,白芷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望着院角那株刚抽出新叶的芭蕉出神。
烟烟端着盛满温水和新拧帕子的铜盆过来,轻声道:“小姐,擦把脸吧,这天儿愈发燥了。”
白芷没有动。她沉默了很久,久到烟烟以为她不会开口时,才听到一声极低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
“烟烟……”
烟烟放下铜盆,垂手侍立:“小姐?”
白芷转过头,苍白的脸上那双琉璃般的眼睛,此刻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显得格外亮,亮得有些骇人。“你看见了,”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目光扫过院角的岗哨,“我插翅难飞,是不是?”
烟烟眼神微动,没有接话。
“可我还不想死在这里。”白芷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决绝的狠劲,手指紧紧抠着竹椅的边缘,“我要走!离开这里,离开他!永远离开!”
烟烟眼皮微微垂下:“小姐,您的伤还没好利索……”
“伤能好,心死了,就真没救了!”白芷猛地抓住烟烟的手腕,那冰冷的指尖带着惊人的力量,“烟烟,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烟烟被她抓得一怔,看着她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光芒,迟疑道:“小姐……这太危险了,外面全是兵……”
“有办法的,”白芷凑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烟烟耳边,声音急促却清晰地吐出她的计划,“再过几日,就是端午。城里城外总要有些采买走动,守卫也会松懈些,这是其一。其二,我观察了,后墙根挨着那条小河,水不深,但水流急。院墙太高,我翻不过去,但……小厨房后面堆柴草的棚子,顶上搭的是薄木板,只要撬开几块,踩着柴堆就能爬上棚顶。棚顶离墙头不远,墙头有铁丝网,但靠河那一段,有几颗老树荫着,铁丝网断了一截还没补上,我看到了!从棚顶跳过去,只要能扒住墙头,翻过去直接就能跳到河里!”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起伏不定,紧紧盯着烟烟的眼睛:“跳进河里顺着水流往下漂一段,他们就追不上了!烟烟,你帮我!端午前一天夜里,你想办法引开守在厨房后门那个兵一会儿,半柱香!只要半柱香的时间!我就能上去撬开木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