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白芷坐在书桌前,手中的毛笔蘸了墨,却迟迟未落。宣纸上已写满了“悲”字,一个叠着一个,墨迹晕开,像被泪水浸透的伤痕。
眼泪砸在纸上,她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门被推开,曾国宇大步走进来,见她这副模样,眉头一皱,直接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他自己坐到椅子上,再把她安置在腿上,拇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
“哭什么?”他低声问,声音沉而稳。
白芷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更是止不住,整个人往他怀里钻,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呜咽着断断续续道:“都怪我……四哥,都怪我……我都没有问清楚……我不知道她爹是那样的人……不知道她娘会因为拿不回钱被打死……”
她抽噎得厉害,几乎喘不上气,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她娘那天本来就是带着伤的……可是我太粗心了,我都没发现……我……”
她说不下去了,只剩破碎的哭声。
曾国宇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背,低声道:“不怪你。”
“不是的!”她猛地摇头,眼泪甩在他衣襟上,“我没有尽力……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四哥,怎么办,我怎么这样笨?我什么都做不好……如果不是我多事,她娘根本不会死……”
曾国宇叹了口气,掌心贴着她的后颈,声音低沉:“这乱世里,像这样苟活,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白芷浑身一颤,哭得更凶,整个人蜷在他怀里,像只受伤的小兽。
她哭得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去。曾国宇低头看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颊湿漉漉的,连呼吸都带着抽噎的余韵。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正要唤烟烟进来给她换衣裳,白芷却迷迷糊糊地攥住他的手,声音细弱:“四哥……不要走……陪着我……”
曾国宇顿了顿,终究没抽回手,只轻声道:“好。”
他侧身对门外道:“烟烟,进来给小姐换衣裳。”
烟烟轻手轻脚地进来,他背过身去,直到烟烟换好衣裳退出去,他才重新坐回床边,绞了热帕子,一点点擦净她哭花的脸,又端了温水,替她洗了脚。
她睡得不安稳,眉头紧蹙,时不时还抽噎一下。曾国宇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儿似的。
良久,他低声哼起那首黔山小调——
“月亮出来亮堂堂,照见阿妹洗衣裳……”
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温柔,白芷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就这样坐着,靠着床栏,守了她一整夜。
天蒙蒙亮时,白芷醒了。
她一睁眼,就见四哥直挺挺地坐在床边,头微微低垂,竟是坐着睡着了。
她心头一酸,轻轻推了推他:“四哥……回屋去睡吧。”
曾国宇立刻睁开眼,眼底还带着血丝,却冲她笑了笑:“好。”
他起身,揉了揉发僵的脖颈,转身往外走。
他哪有时间补眠?
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公文还等着他批阅,战报、粮饷、军务……哪一样都耽搁不得。
他揉了揉眉心,提笔蘸墨,继续伏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