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回程的马车上,白芷摩挲着书签。
\"因为你认真听完了全场。\"霍锡辙的声音混着马蹄声,\"真正的淑女不在于裙摆长度,而在于...\"他忽然卡住,因为白芷正用那双映着街灯的眼睛望着他。
马车碾过水洼,溅起的雨水打湿了白芷的裙角。霍锡辙掏出手帕,却在看到她自行擦拭的动作时停住了。此刻她弯腰的姿态,与音乐会上调整袜带的法国女郎重叠在一起——那种自然的优雅,远比任何礼仪课本上的教条更动人。
白芷麻烦了霍老师好多天,觉得自己总应该有所表示。
一连几日她都在思索该送霍锡辙什么。
她不能送太贵重的东西——那显得刻意,也不能送太私人的物件——怕惹人误会。
她翻遍了四哥从上海带回的洋货,又去书局看了新到的钢笔、镇纸,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小姐,该用晚饭了。\"周婆子的呼唤从门外传来。
\"就来。\"她应着,正要合拢案头温习的物理笔记时,钢笔尖不慎划过纸面,留下一道突兀的墨痕。她懊恼地搁下笔,却忽然怔住——那墨迹蜿蜒如河流,竟与霍锡辙某日随手在草稿上画的电磁场线有几分相似。
有了。
当夜,她借口温习功课,向厨房讨了盏煤油灯,又讨了些细铁丝和浆糊。周婆子见她忙活,问她在做什么,她只抿嘴笑:“做个小玩意儿。”
昏黄的光晕里,少女从红木匣底层取出珍藏的薄木片——这是去年四哥请洋匠人打制书柜时剩下的边角料,木质细腻得能照见人影。她用裁纸刀小心地削着木片边缘,碎屑簌簌落在裙裾上,像撒了一把星屑。
——她要做一台简易的指南针。
小时候,四哥曾教过她磁化的法子:用铁器顺着一个方向摩擦铁丝,便能使之带磁。她试了几次,终于让细铁丝能颤巍巍地指向北方。她又将木片裁成圆盘,用墨笔细细描出方位,中央嵌上磁化的铁丝,再罩上半透明的油纸防风。最后,她在底座刻了一行小字:
“真理如磁,永指一方。”
——这是霍锡辙某日讲课时随口提过的话。
隔日下学后,白芷在图书馆门口拦住霍锡辙。
“霍老师,这个……给你。”她递出小木盒,指尖微微发颤。
霍锡辙掀开盒盖,先是一怔,继而笑了:“你自己做的?”
“嗯。”白芷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前几日听你讲电磁学时提到过……我想着,或许能做个简易的。”
霍锡辙轻轻拨动指针,见它稳稳停住,眼底笑意更深:“做得很好。”他顿了顿,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子,“巧了,我今日也带了东西给你。”
白芷接过一看,竟是一册手抄的《居里夫人演讲集》,扉页上还有一行钢笔字:
“愿你也如星辰,自有轨迹。”
她心头一热,抬头时,正对上霍锡辙温和的目光。
远处钟声敲响,暮色渐沉,风里带着初秋的凉意。
可她的指尖却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