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落在案板上。白芷挽着袖子，指尖沾着面粉，正小心翼翼地捏着饺子褶。
\"四哥你看！\"她献宝似的托起一个刚包好的饺子，眼睛亮晶晶的，\"我包的饺子，漂亮吧？\"
那饺子确实漂亮，褶子细密匀称，像小姑娘梳好的发辫。只是瘦伶伶的，不如四哥包的饱满。
四哥正在灶台边看火，闻言回头，目光落在她指尖的饺子上，嘴角微扬：\"嗯，像你。\"
白芷脸一热，低头又捏了一个：\"我、我特意学的……\"
她包得很认真，鼻尖沁出细汗，连发丝黏在颊边都没顾上拂。四哥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用拇指轻轻蹭掉她脸颊上的面粉。
\"傻丫头。\"他声音低低的，\"包那么好看做什么？反正是要进肚子的。\"
白芷耳根发烫，手上动作却没停：\"那不一样！四哥难得来，我……\"
她没说完，但四哥懂了。
沸水浮沉
饺子下锅时，白芷紧张地趴在灶台边看。四哥包的元宝饺在沸水里翻滚，个个精神抖擞。而她包的瘦饺子，在水里可怜巴巴地瘪了下去。
\"我的饺子……\"她嘟囔着，指尖无意识地戳了戳锅边，\"煮坏了。\"
四哥没说话，直接用筷子捞起她包的那个，蘸了醋，一口吞下。
\"好吃。\"他嚼得认真，喉结滚动，\"馅儿调得鲜。\"
白芷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嗯。\"四哥又夹了一个，\"比黔州大营的伙夫强。\"
这评价太高，白芷忍不住笑出声，方才那点失落顿时散了。
晚饭时，白芷的话格外多。
\"张教授昨日夸我算学进步了！\"她咬着筷子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霍先生还说我《滕王阁序》背得好，就是总把'鹜'字写成'骛'……\"
四哥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往她碗里添个饺子。白芷说到兴头上，忽然话锋一转：\"四哥这次能住多久？\"
筷子\"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四哥放下筷子：\"后天罢。\"
白芷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的筷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四哥靴边。
\"黔州局势不稳。\"四哥的声音很平静，弯腰替她拾起筷子，\"这次是临时述职，最多一周。\"
白芷低头去接，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四哥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粗粝的枪茧磨得她皮肤发烫——而她的手冰凉。
\"……我去盛汤。\"她猛地起身，碰翻了醋碟。深褐色的液体在桌上漫开，像一道小小的溃堤。
夜里，白芷蜷在榻上睡不着。
四哥坐在床边，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哄她。可她现在长大了，不能再赖在四哥怀里睡。
\"四哥，\"她忽然翻身，抓住他的袖口，\"你给我讲讲黔州的事吧。\"
四哥的手顿了一下：\"没什么好讲的。\"
\"那……\"她犹豫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他袖口的铜扣，\"你受伤了吗？\"
黑暗中，四哥沉默了一会儿。
\"小伤。\"他最终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早好了。\"
白芷想解开他的衣领看看，可少女的矜持让她缩回了手。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在黑暗里亮起来：\"四哥，你给我唱个歌吧？\"
\"胡闹。\"四哥失笑，\"我哪会唱歌。\"
\"就一次！\"她拽着他袖子晃，\"我从来没听过四哥唱歌……\"
四哥叹了口气。
出乎意料的是，他当真唱了。
那是一首黔州小调，嗓音低低的，像山涧流过青石。调子简单，却意外地好听。白芷屏住呼吸听着，生怕惊散了这难得的温柔。
歌声渐歇时，她发现自己的枕头湿了一小片。
\"睡吧。\"四哥给她掖好被角，\"明日带你去玄武湖看荷花。\"
白芷闭着眼点头，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