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别墅,在风雪停歇后显得格外静谧。木欣荣坐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捧着温热的可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他的身体彻底暖和过来,胃里那碗暖融融的鸡丝粥带来的熨帖感还未散去,紧绷的神经在夜清流无声的守护和这杯可可的甜香里,终于松弛得如同泡在温水里。
他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只是强撑着保持一丝清醒,耳朵留意着客房那边的动静。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滑入朦胧之际——
“咔哒。”
别墅大门处传来一声轻响,是智能锁被打开的声音。
木欣荣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警惕地朝玄关方向望去。
伴随着一阵轻快得如同跳跃音符的脚步声,一个身影裹挟着外面清冽的寒气,像只灵巧的小鹿般“噔噔噔”地闯了进来。
“哥哥!我回来啦!外面雪好厚!差点摔一跤!” 清脆悦耳、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女声瞬间打破了别墅的宁静。
是花浸月。
她穿着毛茸茸的白色连帽羽绒服,帽子边缘缀着一圈蓬松的白色绒毛,衬得那张本就精致的小脸越发甜美可人。
她一边跺着脚甩掉靴子上的残雪,一边利落地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粉嫩柔软的羊绒毛衣。
黑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她轻快的动作活泼地晃动着。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纸袋。
木欣荣认得她。夜清流的亲妹妹,同校高三,不同班。木欣荣和她有过几次照面,都是因为夜清流。印象里,是个活泼开朗、有点小任性的小姑娘。
花浸月甩掉外套,一抬头就看到了餐厅里的木欣荣。
她那双和夜清流如出一辙、却更大更圆的灰蓝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刻漾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呀!木哥哥!” 花浸月的声音带着惊喜,像清脆的铃铛,“你怎么在我家?这么晚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拎着小熊纸袋,脚步轻快地朝餐厅走来,完全无视了别墅里多出的陌生看护人员,目光只落在木欣荣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热情。
“呃……浸月,晚上好。” 木欣荣有些局促地放下可可杯,站起身。
面对花浸月毫无心机的热情,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深夜的混乱局面。
就在这时,厨房的方向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夜清流端着一个小巧的保温壶走了出来。他显然听到了妹妹的声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穿着浅灰色的羊绒衫,袖子挽到手肘,整个人在暖黄灯光下显得异常居家温和,与刚才在诊所时那冷峻的掌控者判若两人。
“怎么这么晚?” 夜清流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平稳的调子,却带着一种木欣荣从未听过的、只属于花浸月的温和与无奈,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关切责备。
他走到花浸月面前,目光在她被冻红的脸颊上扫过,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
“跟小雅她们聊天嘛!一不留神就晚了!” 花浸月吐了吐舌头,一点儿也不怕哥哥那点微蹙的眉头,反而踮起脚尖,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小熊纸袋高高举起。
“哥哥!看!我给你带的!‘甜心小屋’新出的草莓奶油蛋糕!超——级——好吃!她们都说要排队好久呢!我特意给你留的!”
她的声音又甜又糯,充满了“快夸我”的邀功意味。
夜清流看着几乎怼到自己面前的纸袋,镜片后的灰蓝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但那点无奈很快被更深的纵容所取代。
他没有接蛋糕,反而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去了花浸月鬓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白色糖霜——大概是蛋糕盒上落下的。
“下次提前说一声,让司机去接你。” 夜清流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
他的动作自然又亲昵,拂去糖霜的手指收回时,顺手理了理花浸月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的刘海。
“知道啦知道啦!哥哥你最好啦!” 花浸月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偷到腥的小猫。
她丝毫不在意哥哥的“说教”,反而得寸进尺地张开手臂,像只树袋熊一样,结结实实地扑进了夜清流的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哥哥,我好想你呀!” 花浸月的声音闷在哥哥的羊绒衫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依恋。
夜清流被妹妹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那张万年冰封、在学校里让无数女生望而却步的俊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措手不及”的情绪。
但他并没有推开花浸月,反而在最初的僵硬后,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了妹妹,还安抚性地在她背上拍了拍。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里是木欣荣从未听过的柔软和包容。
那点微蹙的眉头早已舒展开,唇角甚至牵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木欣荣站在一旁,端着已经有些凉了的可可,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感受复杂极了。
有惊讶——原来夜清流面对妹妹时,是这样的!那眼神,那动作,那语气,简直温柔得不像话!
有温暖——看着这温馨的兄妹互动,仿佛自己也沾到了一点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羡慕。
朝幽叶还昏迷着,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被规则的反噬折磨。而这里,却有着这样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亲情温暖。
这种对比,让木欣荣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地发疼。他下意识地看向客房的方向。
花浸月终于从哥哥怀里抬起头,小脸依旧红扑扑的,带着满足的笑意。她这才注意到木欣荣有些怔忡的神色,以及他下意识看向客房的目光。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哥哥,木哥怎么这么晚在我们家?还有……”
她压低了一点声音,凑近夜清流,指了指客房的方向,“那边怎么有护士姐姐?谁生病了吗?”
夜清流脸上的温柔瞬间收敛了几分,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看向妹妹的眼神依旧温和。
他接过花浸月手中的蛋糕袋,动作自然地放到中岛台上,然后抬手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顶:“嗯,一个朋友,身体不太舒服,暂时在这里休养一下。”
他的解释言简意赅,语气平静,没有透露任何多余的信息,显然不想让妹妹担心。
花浸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对哥哥的朋友圈并不太熟悉,但既然哥哥说是朋友,那她就信。
她的大眼睛又好奇地瞟了客房一眼,随即注意力就被夜清流放到中岛台上的蛋糕吸引了。
她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凑过去打开纸袋,献宝似的把里面那个点缀着鲜红草莓和雪白奶油的精致小蛋糕捧了出来。
“哥哥!你快尝尝!真的超级好吃!我都没舍得吃第二口!”
花浸月用小叉子挖了一小勺,上面还带着一颗完整的草莓,不由分说地就递到了夜清流嘴边,眼睛亮晶晶地满是期待。
夜清流看着几乎要碰到自己嘴唇的蛋糕和叉子,镜片后的灰蓝色眼眸里再次闪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纵容。
他微微低下头,就着妹妹的手,极其自然地、顺从地张开口,将那勺甜腻的蛋糕吃了进去。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嫌弃或勉强。
“嗯,好吃。” 他咀嚼着,给出了一个简短却让花浸月眉开眼笑的评价。
他甚至还拿起纸巾,极其自然地擦去了妹妹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奶油。
木欣荣看着夜清流面不改色地咽下那明显甜度过高的蛋糕,看着花浸月满足又得意的笑脸,再看看夜清流那虽然无奈却写满纵容的侧脸……心里那股酸涩的暖意更浓了。
他默默地低下头,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可可,掩饰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好啦好啦,哥哥你忙吧!我不吵你们啦!” 花浸月得到了哥哥的肯定,心满意足,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
她小心地把剩下的蛋糕重新盖好,然后蹦蹦跳跳地朝自己房间走去,走到楼梯口还不忘回头朝木欣荣挥挥手。露出一个甜美灿烂的笑容:“木哥晚安!要好好休息哦!”
“晚……晚安。” 木欣荣有些生涩地回应道。
花浸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餐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夜清流脸上的温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他拿起中岛台上的保温壶,走向客房的方向,显然是要去查看朝幽叶的情况。
木欣荣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也放下凉掉的可可杯,跟了上去。
他心里的沉重感似乎被刚才那温馨的一幕驱散了不少,但随之而来的,是对朝幽叶更深的担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乡情怯。
他就要面对他了,那个刚刚经历了规则崩溃、流着泪说“我会痛”的朝幽叶。他该说什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