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中心暂时平息,但余波远未散尽。宁云梦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从深大备受瞩目的宁家千金,变成了“恶毒”、“心机深沉”的代名词。
校园论坛、匿名群聊、甚至课堂上低低的议论声,都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无处不在,刺向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她把自己关在宁家别墅顶层那间奢华的公主房里,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死死拉着,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也隔绝了那些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
房间里一片狼藉,被撕碎的杂志、摔碎的水晶摆件、揉成一团的昂贵衣裙散落一地,如同她此刻破碎不堪的名声和心境。
她蜷缩在冰冷的大理石窗台上,赤着脚,昂贵的真丝睡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曾经精心打理的栗色卷发油腻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她红肿不堪、满是泪痕的脸。
“完了……全完了……”她抱着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屏幕上宁云梦丢下信封的画面和转账记录,如同烙印,反复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宁曦宛那双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睛,还有那句“轮到你了”,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带来彻骨的寒意。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倒下!她是宁家的小姐!她还有筹码!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宁云梦猛地扑向被她扔在角落的手机。屏幕碎裂了几道纹路,如同她此刻的处境。
她颤抖着手指,在通讯录里疯狂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秦聿恒。
秦家二少,她众多追求者中最狂热、也最有实力的一个。
秦家在本地根基深厚,产业涉足地产和娱乐,与宁家也有不少合作。最重要的是,秦子豪对她迷恋得近乎愚蠢。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通,传来秦聿恒刻意压低却难掩关切的声音:“云梦?你还好吗?我一直在打你电话!论坛上那些……”
“聿恒哥……”宁云梦瞬间掐出最柔弱、最无助的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恐惧。
“救我……我快活不下去了……他们都在骂我,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宁曦宛……宁曦宛她要逼死我啊!
“那些视频和转账记录……都是她伪造的!是她陷害我的!她恨我抢了爸爸妈妈的爱……只有你能帮我了……呜呜呜……”
电话那头的秦聿恒显然被她的“委屈”冲昏了头脑,声音立刻变得义愤填膺:“云梦你别怕!有我在!我就知道!那个宁曦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你放心,论坛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我已经找人去处理了!保证让它消失得干干净净!还有那些乱嚼舌根的,我……”
“不止论坛……”宁云梦打断他,哭得更凶了,仿佛喘不过气。
“还有……还有那些媒体……他们拍到了……聿恒哥,要是让那些照片流出去……我……我真的没脸活下去了……”
果然,秦聿恒的声音带上了狠厉:“媒体?哪家敢乱发?!云梦你放心,我立刻联系他们!谁敢发一张你的照片,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那个王强,妈的,敢这么污蔑你,看我不找人……”
“不要!”宁云梦尖声阻止,随即又放软了声音,带着哀求,“聿恒哥,别……别再惹事了。我只想安静一下……求你,帮我把那些照片和消息都压下去,好不好?我……我现在只有你了……”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姐姐陷害、被舆论迫害、只能依靠心上人的可怜小白花。
“好!好!云梦你别哭!包在我身上!”秦聿恒拍着胸脯保证,声音充满了“英雄救美”的豪情。
“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我保证,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所有关于你的负面消息,都会消失!我秦聿恒说到做到!”
挂断电话,宁云梦脸上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怨毒和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秦聿恒这个蠢货,暂时能帮她压下明面上的风波。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她的名声在深大,在宁家,甚至在那个圈子里,已经彻底臭了。
宁曦宛!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她眼中燃起疯狂的恨意。等着,只要她宁云梦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宁曦宛好过!
正如秦聿恒所承诺的,第二天,校园论坛上所有关于“礼堂事件”的讨论帖、爆料帖、甚至一些模糊的视频片段,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家本地小报原本蠢蠢欲动想深挖这“豪门真假千金恩怨”的猛料,也纷纷偃旗息鼓,仿佛从未发生过。
表面上,这场由宁云梦亲手点燃、几乎烧毁自己的风暴,似乎被强行扑灭了。
然而,有些东西,是金钱和权势也无法彻底抹去的。
宁云梦鼓起勇气,戴着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巨大墨镜和口罩,在事发三天后第一次踏入了深大校园。
她刻意避开了人多的主干道,选择了相对僻静的林荫小径。香奈儿的新款套装,重新打理过的卷发,努力挺直的背脊,试图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
但周围投来的目光,像无数根带着倒刺的针。
“看,那不是宁云梦吗?”
“嘘……小点声,人家可是有‘护花使者’的,小心秦二少找你麻烦。”
“切,有钱了不起啊?买热搜删帖子,当大家是傻子吗?”
“就是,视频监控和转账记录都锤死了,装什么无辜白莲花?”
“听说她那个追求者秦聿恒,为了她砸了不少钱呢……”
“啧,也就秦聿恒那种眼瞎的才把她当宝……”
刻意压低的议论声,伴随着毫不掩饰的嗤笑和鄙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宁云梦淹没。
那些目光穿透她的墨镜,刺在她精心修饰的假面上。她感觉像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聚光灯下,承受着所有人的审视和唾弃。
她攥紧了手里的包带,指甲几乎要嵌进皮革里,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哎呀!这不是我们‘心地善良’的宁二小姐吗?”一个带着浓浓讥讽的女声突然在前方响起。
宁云梦脚步猛地顿住,心脏狂跳。
她抬起头,透过墨镜,看到汪嘉和另外两个平时跟在她身后巴结的女生,此刻正抱着手臂,堵在小径前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鄙夷。
汪嘉走上前,上下打量着宁云梦,嗤笑一声:“怎么?舍得出来了?秦少爷花了多少钱帮你把那些‘小麻烦’摆平的呀?啧啧,真是大手笔呢。”
她刻意加重了“小麻烦”三个字。
“嘉嘉,别这么说,”旁边一个女生假惺惺地开口,“云梦也是受害者嘛,都是被她那个恶毒的姐姐陷害的,对吧?”
她看向宁云梦,眼神里却满是恶意的嘲弄。
宁云梦气得浑身发抖,墨镜后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些墙头草!以前像狗一样围着她转,现在却敢来落井下石!
“让开。”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强硬,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
“让开?”汪嘉夸张地挑眉,猛地凑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宁云梦!你也有今天!装啊!继续装你的清纯无辜啊!花钱买通人来污蔑自己姐姐?你可真够贱的!礼堂里那出戏演得不错啊?”
“可惜,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现在全校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了!你以为删了帖子就万事大吉了?”
“我告诉你,你宁云梦在我们眼里,就是个笑话!一个用钱也洗不白的、恶毒的笑话!”
“你!”宁云梦气得眼前发黑,扬手就想打过去,却被汪嘉一把狠狠抓住手腕。
“怎么?还想动手?”汪嘉力气很大,捏得宁云梦腕骨生疼,她脸上是扭曲的得意。
“省省吧!没了宁家大小姐的光环,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就秦聿恒那个瞎子把你当块宝!我要是你,就赶紧滚回家躲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她猛地甩开宁云梦的手,力道之大,让宁云梦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墨镜都歪斜了,露出一只红肿不堪、充满怨毒的眼睛。
汪嘉和那两个女生发出刺耳的哄笑,扬长而去。
宁云梦狼狈地扶住旁边的树干才没摔倒,墨镜滑落到鼻梁上,露出她惨白扭曲、满是泪痕的脸。
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投来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指指点点。她甚至看到有人偷偷举起了手机。
巨大的羞耻感和愤怒几乎将她吞噬。
她猛地拉好墨镜,死死捂住脸,像躲避瘟疫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小径,朝着校门口狂奔而去。
高跟鞋崴了一下,她顾不上疼,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身败名裂的地狱。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早已等候在校门外。车窗降下,露出秦聿恒那张带着殷勤笑容的脸:“云梦!这边!”
宁云梦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拉开车门,几乎是扑了进去,迅速关上车窗,隔绝了外面所有可能的目光。
“云梦,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秦聿恒关切地想碰她。
“别碰我!”宁云梦猛地打开他的手,声音尖利,带着未散的惊惶和无处发泄的怨毒。
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开车,送我回家。”
秦聿恒愣了一下,看着宁云梦苍白脆弱(他以为)的侧脸,心头一软,连忙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平稳地驶离深大,将那些鄙夷的目光和刺耳的议论甩在身后。
车厢内一片死寂。宁云梦紧紧闭着眼,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秦聿恒的“帮助”只是暂时堵住了悠悠众口,却堵不住人心。
她在深大,在宁家,甚至在那个圈子里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那些曾经羡慕、巴结她的人,现在都在背后嘲笑她、唾弃她!
宁曦宛……都是因为你!宁云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