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周家别墅的。
她一脚踹翻了玄关处的古董花瓶,瓷器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佣人们低着头,没人敢上前——大小姐发脾气的时候,谁拦谁倒霉。
\"滚!都给我滚出去!\"她尖叫着,把限量款的爱马仕包狠狠砸向墙壁,金属扣在墙面上刮出一道狰狞的划痕。
她冲进浴室,疯狂地搓洗着脸,直到皮肤泛红,眼线晕染的黑色痕迹却像烙印一样擦不掉。
镜子里映出她狼狈的脸——精心描绘的妆容花了,头发凌乱,昂贵的Jimmy choo高跟鞋上沾满泥水,丝袜也勾破了。
\"叶凡霜……\"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猛地抓起洗手台上的香水瓶,狠狠砸向镜子——\"砰\"玻璃碎裂,她的倒影在裂痕中扭曲变形,就像她此刻濒临崩溃的理智。
直到周子谦推开她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周媛蜷缩在床角,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她和那群狐朋狗友在\"迷夜\"酒吧的合照。
她的指尖颤抖着划过照片里那几个男生的脸,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你又发什么疯?\"周子谦不耐烦地皱眉,顺手扯松领带。他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还带着谈判后的疲惫。
周媛猛地抬头,眼睛通红:\"哥!叶凡霜那个贱人——她手里有照片!我在'迷夜'的那些照片!\"
周子谦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什么照片?\"
\"就是……就是上个月……\"周媛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呜咽,\"我、我喝多了……他们递了东西给我……\"
周子谦的脸色彻底阴沉。他一把夺过她的手机,翻看照片后,眼神锐利如刀:\"你碰药了?\"
周媛不敢回答,只是发抖。
\"蠢货!\"周子谦猛地将手机摔在床上,\"周家现在什么处境你不知道?朝氏虎视眈眈,父亲正在争取南城那块地,你居然敢在这种时候——\"
\"我怎么知道会被拍!\"周媛歇斯底里地尖叫,\"都是叶凡霜!一定是她设计的!她早就想搞垮我们周家!\"
周子谦冷笑:\"你以为她需要设计?你自己送上门去的把柄,怪谁?\"
周媛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抓起枕头砸向周子谦:\"你帮不帮我?!如果照片流出去,我就完了!周家也完了!\"
周子谦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才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扔在床上。
\"明天去找这个人,他会处理。\"
周媛抓起名片,上面烫金的字体写着——
\"林琛,信息安全顾问。\"
她终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周子谦:\"那叶凡霜呢?就这么放过她?\"
周子谦的眼神阴沉得可怕:\"你以为我不想动她?但叶家不是软柿子,更何况她背后说不定还有夜家。\"
周媛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不甘心地攥紧床单:\"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周子谦冷笑一声,\"动不了叶凡霜,不代表动不了别人。\"
周媛一愣:\"什么意思?\"
\"她不是喜欢夜清流吗?\"周子谦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那就让她亲眼看着,她最在乎的人,是怎么被一点点毁掉的。\"
“哥!你疯了!!!你要毁了他?”
“你怎么这么愚蠢,我有说要毁他吗?”
周媛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终于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周家再嚣张,也不敢直接对叶家出手,更别提夜家,夜清流是夜家唯一的继承人,动他?周家还没那个胆子。
她缓缓勾起嘴角,眼泪还挂在脸上,笑容却已经变得扭曲。
\"哥,你说得对。\"她轻声说,\"叶凡霜在乎的,从来就不只是夜清流一个人。\"
周媛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一张照片上——那是叶凡霜和她的闺蜜苏星绘的合影。
她伸手拿起照片,指尖轻轻划过苏星绘的脸,笑容愈发阴冷。
\"叶凡霜……\"她低声呢喃,\"你很快就会知道,得罪我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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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的风带着潮湿的气息,木欣荣坐在长椅上,手里的啤酒罐已经被捏得变形。夕阳将江水染成血色,就像他记忆中某些不该存在的画面。
他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喉结滚动间,冰凉的液体滑入食道,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火。
\"第三罐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欣荣没有回头。他听得出那是夜清流的脚步声——轻巧得像猫,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长椅另一侧微微下沉,有人坐了下来。
\"未成年不能喝酒。\"木欣荣扯了扯嘴角,把空罐子捏得更扁。
夜清流意外地没有接话。
木欣荣这才转头看他——十七岁的少年穿着泉心高中的校服,黑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太像了。木欣荣的心脏突然抽痛一下,那些混乱的记忆又在脑海中翻腾。
\"你脸色很差。\"夜清流说,声音比他实际年龄要沉稳得多,\"医生说你至少需要静养三天。\"
木欣荣嗤笑一声:\"医生懂什么。\"他的视线无法从夜清流脸上移开。这张脸,在另一条世界线里更加棱角分明,眼神也更加冷漠。
那时候的夜清流会看着他被朝幽叶折磨,站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你戴眼镜的样子.…..\"木欣荣的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和第三条世界线里一模一样。\"
夜清流修长的手指正从书包里取出矿泉水,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拧开瓶盖递过来,腕骨凸起的弧度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第三条?\"夜清流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像个真正的高中生该有的反应,\"你梦到什么了?\"
木欣荣接过水瓶,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第四条世界线里那个雨夜。那时夜清流二十八岁,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像手术刀。
他们站在基因改造中心的楼顶,雨水顺着夜清流的镜框往下淌,而朝幽叶正在楼下等着处决叛徒。
\"不是梦。\"木欣荣仰头灌了口水,喉间火辣的灼烧感稍稍缓解,\"是记忆。很多条世界线的记忆。\"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十七岁的夜清流突然分裂成无数个重叠的影子--第二条世界线里穿着军装的夜清流,第五条世界线里染着银发的夜清流。
第七条世界线里左眼戴着电子义眼的夜清流...每个都在用同样的姿势递给他不同的东西:军用水壶、能量药剂、神经稳定剂...
\"你又在看哪里?\"
现实中的夜清流突然凑近,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微微收缩,\"我脸上有什么?\"
太近了。木欣荣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和第九条世界线里那个在安全屋给他包扎伤口的夜清流用着同样的须后水。
酒精让他的大脑像被搅碎的果冻,无数记忆碎片在其中沉浮。
\"第二条世界线...\"木欣荣无意识地抓住夜清流的领带,丝绸面料冰凉顺滑,\"你和朝幽叶在军事基地...用我做脑机接口实验..\"
夜清流的表情凝固了。他缓慢地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木欣荣想起第十一条世界线的雨夜--成年的夜清流也是这样,在给他撑伞前先摘下了被雨水打湿的眼镜。
江风突然变大,吹散了木欣荣眼前的叠影。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晰看到了眼前这个夜清流————真正的十七岁高中生,睫毛在夕阳下泛着浅金色,校服领口别着小小的银色胸针。
这个细节让木欣荣心脏猛地收缩,因为在第十二条世界线里,成年夜清流也戴着同样的胸针。
\"你记得这个吗?\"木欣荣伸手触碰那枚胸针,指尖发抖,\"在雨夜里,你戴着它...\"
夜清流没有躲开,但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雨夜?\"
记忆如潮水涌来。木欣荣看到自己跪在暴雨中的总部大楼前,朝幽叶的惩罚持续了六个小时。雨水模糊了视线,直到一把黑伞突然遮住天空。
抬头时,他看见夜清流站在面前,西装革履,胸针在闪电中泛着冷光。记忆的碎片突然刺入脑海——暴雨,膝盖跪在粗糙的沥青地面上的疼痛,朝幽叶离开时皮鞋踩过水洼的声音。然后是伞,黑色的伞面突然遮住了倾盆大雨。
\"像你这样的笨蛋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了。\"
成年夜清流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和眼前少年清亮的声线重叠在一起。木欣荣猛地抓住长椅边缘,指节发白。
\"你明明记得..……夜清流…….\"木欣荣的声音开始发抖,\"你当时戴着这个.…\"
\"怎么了?\"夜清流皱眉,伸手要扶他。
木欣荣躲开了。\"别碰我。\"他声音沙哑,\"你明明...在其他世界线里,你只是看着。\"
夜清流低头看了看胸针,表情变得复杂。\"这是学生会纪念品。\"他慢慢地说,\"上周才发的。\"
木欣荣的呼吸停滞了。无数记忆碎片在脑中碰撞———有些世界线的夜清流残忍冷漠,有些世界线的夜清流暗中相助,而眼前这个夜清流...…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木欣荣抓住夜清流的手腕,\"为什么每个世界线的你都会找到我?\"
夜清流的脉搏在他指尖下加快。这个反应让木欣荣想起第十条世界线的安全屋,当他质问那个叛逃的夜清流时,对方手腕也这样剧烈跳动过。
\"我不知道其他世界线。\"夜清流轻轻抽回手,声音罕见地有些动摇,\"但今天放学时,我突然觉得必须来江边看看。\"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某个记忆闸门。木欣荣突然想起第一条世界线的开端———那时的夜清流也是这样的。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某个记忆闸门。木欣荣突然想起第一条世界线的开端———那时的夜清流也是这样说的,然后把他带进了实验室。
\"不要相信他!\"木欣荣猛地站起来,啤酒罐哗啦掉了一地,\"每条世界线都是这样开始的!\"
夜清流仰头看着他,夕阳把瞳孔染成琥珀色。某种超越年龄的疲惫从眼底浮现,让他看起来突然像老了十岁。\"那就走吧。\"他平静地说,\"趁还没开始。\"
木欣荣愣住了。这个回答不在任何世界线的剧本里。
\"你不问问我其他世界线的事?\"
夜清流弯腰捡起滚落的保温杯,动作一丝不苟。\"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他顿了顿,\"而且...我大概能猜到其他世界的我是什么样子。\"
江面突然泛起奇异的金光,仿佛无数世界线在此交汇。
木欣荣看着夜清流被夕阳勾勒的侧脸,恍惚间看到无数个夜清流的影子在他身后重叠———穿军装的、染银发的、戴义眼的.……..最终都消散在这个穿校服的少年轮廓里。
“你不是纯粹的恶人。\"木欣荣突然说,\"只是一个偏离轨道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它就这样脱口而出。
\"至少这条世界线...\"夜清流递来热茶时轻声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当木欣荣接过杯子时,他发现自己的手不再发抖。茶水的温度刚好,不像第二条世界线的滚烫,也不像第九条世界线的冰凉。
或许这就是现实世界的温度——既不完美,也不绝望,只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远处传来渡轮的汽笛声。夜清流的学生证在风中翻转,照片上的少年微笑着,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高中生。木欣荣突然希望,这条世界线能比其他的都长一些。
木欣荣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穿太阳穴,眼前的世界像被搅浑的水彩画般扭曲起来。
他下意识抓住夜清流的袖子,布料在指间绷紧的触感异常清晰——这让他想起第七条世界线里,自己也是这样抓住夜清流的军装袖口,而对方甩开时金属袖扣划破了他掌心。
\"又来了是吗?\"夜清流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某种奇异的了然,\"那些...世界线的残影?\"
木欣荣想要开口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舌头重得像灌了铅。
视网膜上炸开无数记忆碎片:第三条世界线的无菌室顶灯,第九条世界线里朝幽叶掐住他脖子的手,第十二条世界线暴雨中闪烁的霓虹……...所有画面都重叠在眼前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
\"别...……\"木欣荣艰难地挤出字句,指甲几乎要透过校服掐进夜清流的手臂肌肉,\"这次...别把我...交给朝...……\"
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夜清流瞳孔骤缩,那张总是游刃有余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真实的惊慌。然后世界天旋地转,木欣荣栽倒时闻到淡淡的雪松香——和第二条世界线实验室里的气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