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深夜。
几不可察的震颤,自地底深处传来。
如同远古巨兽在厚土之下,缓缓翻了个身。
睡梦中的人们对此毫无察觉。
只有那些习惯了熬夜的夜猫子,或五感异常敏锐的特殊人群,才隐约感到脚下大地似乎轻晃了一下,窗棂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紧接着,仿佛从九幽黄泉之中,又似九天云层之上,传来一声极其遥远、极其低沉、几近虚无的……龙吟?
那声音一闪即逝,缥缈难寻。
许多人家中豢养的宠物猫狗,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号令。
此刻皆是焦躁不安,踱步低吠,朝着北方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臣服的呜咽。
翌日清晨,官方媒体迅速行动。
各大平台几乎同时发布通告:
“据京都地震监测中心权威报告,昨夜子时许,我市北部区域发生微小型地质活动,初步判定为构造性微震,震级轻微,未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
电视画面上,地震监测中心的某位白发专家,正对着花花绿绿的数据图表,一脸严肃地侃侃而谈,有理有据。
“此乃正常地壳能量释放现象,符合区域地质构造特征。”
“请广大市民保持理性,勿信谣传谣,切勿恐慌,安心工作生活。”
一场可能引发无端猜疑的夜半异动,就此被“科学”而“权威”地定义,迅速消弭于无形。
国安局,特殊事件处理部。
一间陈设古朴雅致、飘散着淡淡檀香的茶室内。
姜鸿校长依旧是一身熨帖的儒雅白色衬衫,眯着眼,神态悠然地端着青瓷茶杯,轻呷着杯中尚冒着热气的雨前龙井。
他对面,楚天行则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在红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显见其内心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
“呵呵,天行啊,”姜鸿放下茶杯,那张总是带着和煦笑容的脸上,此刻却多了几分不容错辩的戏谑与了然。
“昨夜京都那点不大不小的动静,没惊扰到你吧?”
“我可记得,你家那几个无法无天的小家伙,跟我这老头子告了不短的长假,说是要去什么山旮旯里‘闭关清修’,一个个神神秘秘的。”
“他们这会儿,该不会是在哪个深山老林里,折腾出什么大乱子了吧?”
楚天行闻言,脸上那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无奈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与……一丝丝拿自家晚辈没办法的纵容。
“老姜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秦玉那混小子,也就前些天凌晨,给我发了条语焉不详、没头没尾的加密短信。说什么‘偶有所感,福至心灵,欲往山林清幽之地闭关历练数日,以求大道,勿念,归期不定,一切安好’。”
“然后,就他娘的彻底失联了!卫星电话也打不通,加密频道也联系不上!”
楚天行揉了揉因熬夜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语气中又添了几分哭笑不得的头疼。
“现在倒好,云飞也不见了踪影!小羽那臭小子,如今在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非说他三哥肯定是被秦玉那个厚脸皮的登徒子给偷偷拐跑了。
“正上蹿下跳,嚷嚷着要报警抓人,还要带人去把秦玉的‘爱巢’给掀了呢!”
“是嘛。”姜鸿校长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精光。
“年轻人嘛,总归是有些自己的小秘密,喜欢搞点刺激的,由他们去折腾吧。”
“只要别真把天捅出个窟窿来,就无伤大雅。”
……
井底无日月,数日的光阴在众人的休眠中悄然而逝。
锁龙井深处,那神秘而又寂静的石室内。
原本对一切都充满警惕、戒备与龙族天生傲慢的小奶龙敖小烈。
此刻已经彻底和众人“打成了一片”,或者说,是被林子豪用各种地球上的“垃圾食品”给成功腐蚀了。
他正威风凛凛地骑在林子豪的脖子上,两只粉嫩的小龙角上,还极其不协调地挂着林子豪贡献出来的限量版降噪游戏耳机,俨然一副“龙骑士”的派头。
小爪子里则紧紧抱着半包刚从林子豪储物袋里“抢”来的、已经有些受潮变软的薯片,吃得“咔嚓咔嚓”山响,不时还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充当他“坐骑”的林子豪,“驾!驾驾!再快点!本龙王要飞起来!”
林子豪被他当马骑,折腾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也乐在其中,不时发出几声夸张的马嘶声,配合着小奶龙的“指挥”,逗得敖小烈“咯咯咯”直乐。
刘半仙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如果忽略他嘴角沾着的薯片渣子的话)的模样。
他盘膝坐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里,手里那把破蒲扇摇得有一下没一下。
眯着一双老眼,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咿咿呀呀的地方小调,时不时睁开眼。
意味深长地瞥一眼那被光茧包裹、气息越来越晦涩难明的秦玉。
楚云飞则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冰雕,静静地守在光茧之旁。
他身姿挺拔如青松,清冷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茧,仿佛要将那光芒看穿,看透里面之人的所有变化。
他那张总是覆着千年寒霜的俊美脸庞上,此刻竟也罕见地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与……日夜守候积攒下来的、深切的期待。
就连多宝鼠白白和乌鸦鸦鸦这两个小家伙,也像是被这紧张而又充满期待的气氛所感染。
它们乖巧地蹲在楚云飞的脚边,一个用小爪子梳理着毛发,一个用鸟喙轻啄着羽毛,皆是耐心、安静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
“嗡——!”
那包裹着秦玉的乳白色光茧,毫无任何预兆地,陡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可闻的震颤!
其上缓缓流淌着的无数金色符文,在这一瞬间,光芒大盛!
石室内,所有人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刹那彻底停滞!
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带着紧张与期盼,投向了那发生异变的光茧!
只见那光茧表面的璀璨光芒,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操控的潮水般,开始缓缓地、有节奏地向内收敛、退去。
光芒越来越淡,光茧也越来越薄,逐渐变得透明。
最终,在众人屏住呼吸、心跳都仿佛漏跳了半拍的注视下。
那最后一缕乳白色的圣洁光华,也如同倦鸟归巢般,彻底融入了秦玉的体内,消失不见。
而那枚一直静静悬浮在秦玉眉心之前、散发着清冷光晕的玉佩,则发出一声仿佛带着无尽喜悦的轻悦嗡鸣。
它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流光,“咻”地一下,便没入了秦玉衣服里面。
光茧,彻底散尽。
秦玉那熟悉而又似乎发生了某些细微变化的身影,重新清晰无比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