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内,驱散了阴邪之气,空气似乎都流通了许多,但气氛依旧凝重。
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落在梁玲苍白的手上,她紧紧攥着一枚被秦玉复原的镇魂符残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在暖黄灯下近乎透明。
“可是…秦少,那些后来给我们做法事的大师…我们根本不认识啊,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害我们?”她声音发虚,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深深的困惑。
秦玉陷进客厅那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面前鎏金茶几上的骨瓷茶杯。
杯底与紫檀木桌面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却与此刻气氛格格不入的声响。
“梁姐。”他忽然停下敲击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
简单的白色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勾勒出年轻人精瘦而富有力量感的腰腹线条。
他看着梁玲,目光平静却锐利:“你想想,这宅子原本的风水没有问题,是你们住进来,并且在大门上贴了那两道符之后,才开始闹鬼的,对吗?”
梁玲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撞上身后的红木博古架。
架子上的珐琅彩瓷瓶一阵叮咚乱晃,她手忙脚乱去扶,腕间的翡翠磕在坚硬的木架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惊得她又是一颤。
她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努力回忆着,声音艰涩:“是…是这样的。买下宅子后,我娘家那边一个远房表哥,他儿子刚好学这个的,就让他来帮忙看看…”
“那孩子当时说…说这里风水极好,是‘藏风聚气’的宝地,让我们放心住…”
“然后呢?”秦玉指尖不知何时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将手中另一枚撕下的招魂符残片点燃。
符纸在火焰中迅速卷曲、焦黑,化作飞灰。
青烟缭绕中,秦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然后…然后我先生不信!”梁玲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激动起来,又猛地压低声音,眼神慌乱地瞟了瞟四周,“他那个堂弟…朱文才…也在旁边煽风点火,说什么一个毛头小子的话怎么能信,风水这种大事,还是要请经验丰富的大师才稳妥…”
“呵。”秦玉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随手将指尖的符灰弹入旁边晶莹剔透的水晶烟灰缸。
黑色的灰烬落在璀璨的切割面上,折射出点点黯淡的星芒。
“于是,你们就听了那位堂弟的话,换了位‘德高望重’的大师?”
梁玲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确实如秦少所料…后来,我先生就托了他堂弟朱文才,请了另一位据说是很有名望的风水大师来看。”
“那位大师来了之后,围着宅子转了一圈,也说这里确实是‘藏风聚气’之地,但他话锋一转,又说什么这宅子朝向有点问题,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时间长了恐有祸端。”
“我先生一听就急了,连忙问大师有没有化解的法子。那位大师沉吟半晌,就给了我先生两张符,说是威力极强的镇宅符,贴在大门上,就能保家宅平安,万无一失。”
“我先生当时深信不疑,高高兴兴地把符贴了上去,之后就安安心心地搬了进来。甚至…因为信了那位大师的话,觉得我那远房表哥的儿子是胡说八道,后来办搬迁酒席的时候,都没好意思再请他们一家…”
“可谁知道,搬进来没多久,家里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出怪事…出了事之后,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找我那表哥求助,只好硬着头皮,又通过朱文才,请了其他几位‘大师’来看…”
“结果…结果您也知道了…钱花了不少,事情却一点没解决,反而越来越糟…”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迷茫和不解,望着秦玉:“秦少,您说…除了我那远房表哥的儿子,后面那些所谓的大师,我们跟他们都是第一次见,无冤无仇的,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家呢?”
秦玉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并非意外,而是印证了某种猜测。
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地反问:“梁姐,难道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
“如果不是你先生那位好堂弟朱文才,一开始就跳出来质疑、搅局、教唆,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而且,后面那些所谓的‘大师’,全都是经他的手介绍来的。”
“至于那些大师是真有本事还是浪得虚名,我不清楚。但是,那些贴在你们家门上和大门内的招魂符,可是实打实的阴损玩意儿。”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梁玲心头!
她猛地后退两步,白色真丝旗袍包裹下的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无法呼吸。
她想到了朱文才平日里对丈夫的“恭敬”,想到了他每次介绍“大师”时的“热心”,想到了自家出事后他的“关切”……
无数细节在此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可能!
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彻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声沙哑、压抑着无尽愤怒的低吼,突然从通往后厅的雕花木门后传来!
“朱!文!才!是那个混账!一定是他!!”
那声音虚弱不堪,却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悲愤,如同困兽濒死的咆哮。
“肯定是朱文才那个畜生搞的鬼!!”
屋内原本稍稍缓和的气氛,骤然再次紧绷!
秦玉目光一凝,循声望去。
只见后厅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身形高瘦、穿着条纹病号服的中年男子,正扶着门框,颤巍巍地站在那里。
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脚步虚浮,显然久病缠身,虚弱不堪。
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股不肯屈服的锐气。
“富贵!”梁玲惊呼一声,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奔过去搀扶住丈夫。
白色绸缎旗袍的下摆,擦过丈夫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的膝盖。
“你怎么起来了?医生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
朱富贵没有回答妻子,只是任由她搀扶着,一步一步挪到沙发旁,重重地陷了进去,带起一股浓郁的中药气味。
他喘息了几下,才将目光转向秦玉,眼神复杂,有感激,有震惊,也有后怕。
“秦少…是吧?我叫朱富贵。刚才…你们的话,我在里面都听到了…”
他声音沙哑,气息不稳,但还是挣扎着坐直了一些,对着秦玉郑重地说道:“多谢…多谢秦少出手相助!要不是您…我们朱家…恐怕真的就完了…”
秦玉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位朱先生,虽然病得不轻,但看样子头脑还算清醒。
既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基本搞清,剩下的就是他们朱家的家务事了,秦玉没什么兴趣掺和。
他现在只想赶紧拿到报酬,回学校。
于是,他清清嗓子,故意提高了些音量,打破了这略显沉重的气氛:“朱大哥言重了。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梁姐花钱请我来的,我自然要把事情办妥,总不能白拿你们的钱,是不是?”
他这话一出,梁玲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擦干眼泪,挤出笑容:“对对对!秦少说的是!钱,那是必须给的!感谢,那也是必须的!”
旁边的朱富贵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玲说的对!一码归一码!秦少的大恩大德,我们另行重谢,但这次出手的费用,绝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