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厚重的合金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隔绝了大部分刺耳的警报,却无法阻挡那穿透层层金属结构传来的、如同大地痉挛般的震动。每一次剧烈的爆炸,都让医疗舱的金属墙壁嗡嗡作响,顶灯明灭不定。空气中弥漫着再生凝胶的冰凉气息和一种……越来越浓郁的、金属被高温熔化的焦糊味。
史磊猛地扯掉手臂上的输液软管,冰凉的凝胶顺着皮肤滑落。灵魂深处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眉心的刺痛也并未完全消失,但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灼热正顺着左手的星钥烙印汹涌而上,与窗外密集的爆炸声产生着强烈的共鸣!每一次爆炸的轰鸣,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灵魂深处那扇名为“彼岸”的门扉上,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点燃了沉寂的战意!
“史磊?”阿蛮担忧地看着他,小手按住了他想要下床的手臂。她的目光清澈,映照着窗外应急红灯不祥的血色,颈侧的暗金鳞片正随着爆炸的震动隐隐发烫,流转着比之前更明显的微光。
“不能待在这里。”史磊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看向窗外,红光闪烁的通道里,医护人员正紧张地转移重伤员,士兵们奔跑的脚步沉重而急促。苏清影那决绝的背影和“磐石所在,寸土不让”的誓言,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烛龙之眼那焚魂的灼热感,墨菲斯托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贪婪目光……这一切,都与他掌心这彼岸的烙印纠缠不清!
他翻身下床,脚步虽然有些虚浮,但眼神已如淬火的刀锋。“阿蛮,我们走。”
阿蛮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光芒,没有再多说一句劝阻的话。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将兽牙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清澈的眼眸中同样燃起了属于林间幼兽的、守护同伴的火焰。“我跟着你。”
两人冲出医疗舱,汇入奔流的人潮。刺耳的警报和爆炸的轰鸣瞬间放大了数倍!通道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透过“庇护所”厚重的观察窗,可以看到城邦上空的景象——
昏暗的天幕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能量光束撕裂!磐石城邦的防空阵列火力全开,密集的幽蓝色能量束如同逆流的暴雨,射向天空!而在更高的空域,几十个覆盖着漆黑金属甲壳的庞大身影——剃刀翼蝠群,如同来自地狱的金属蝗虫,正顶着猛烈的炮火,以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俯冲、盘旋、规避!它们猩红的复眼闪烁着冷酷的电子光芒,链锯口器发出刺耳的嗡鸣,不时俯冲而下,用闪烁着能量弧光的合金勾爪撕裂地面建筑,或是从口中喷吐出灼热的等离子流,在地面炸开一团团巨大的火球!
轰隆!
一声距离极近的恐怖爆炸!
整个“庇护所”通道剧烈摇晃!刺眼的火光瞬间吞噬了通道尽头的一处出口!灼热的气浪夹杂着金属碎片和浓烟倒灌而入!几名来不及躲避的士兵惨叫着被掀飞!
“防空塔被击毁了!b-7区沦陷!剃刀翼蝠突破内层防御!它们朝着核心能源区去了!”惊恐的呼喊在浓烟中响起!
核心能源区!那是整个城邦的命脉!一旦被毁,所有防御系统将瘫痪!
史磊的心沉到谷底!他看向核心区的方向,那里是城邦建筑群中最高的几座尖塔,此刻正被密集的翼蝠群围攻,幽蓝的防空炮火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去那边!”史磊指着核心区方向,对阿蛮喊道。
两人逆着撤离的人流,在浓烟、火光和不断坠落的建筑碎块中艰难穿行。爆炸的气浪一次次将他们掀翻在地,碎石擦破皮肤,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史磊强忍着灵魂的虚弱和身体的伤痛,眉心的幽蓝印记在死亡的威胁下疯狂悸动,如同被压抑的火山。阿蛮则像一道灵巧的影子,时而拉他躲避坠物,时而在混乱中指引方向,颈侧的鳞片金光流转,似乎在竭力感知着什么。
“上面!”阿蛮突然指着上方尖叫!
史磊猛地抬头!
只见一头体型明显比其他翼蝠庞大一圈、甲壳上布满狰狞撞角和额外能量炮口的剃刀翼蝠,正如同秃鹫般锁定了他和阿蛮!它猩红的复眼闪烁着残忍的光,链锯口器高速旋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一颗漆黑的陨石,朝着他们所在的狭窄街道俯冲而下!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避无可避!
“阿蛮!躲开!”史磊目眦欲裂,一把将身边的阿蛮狠狠推开!同时,一股决绝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向眉心那沸腾的幽蓝印记!
凝滞!给我凝滞!
嗡——!
淡蓝色的光晕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范围不大,堪堪笼罩住俯冲而下的巨型翼蝠和他自身!
时间,在方寸之地被强行冻结!
巨型翼蝠那庞大的身躯、旋转的链锯口器、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合金勾爪,连同空中飞溅的碎石和火星,都诡异地凝固在半空!距离史磊的头顶,不足五米!
史磊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挤压!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的鼻腔和嘴角溢出!这是比矿坑、比峡谷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代价!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最多两秒!
就在这生死两秒!
一道魁梧如同山岳的身影,带着撕裂空气的怒吼,从侧翼的断壁残垣后猛冲而出!是铁岩!
他浑身浴血,深灰色的玄武岩角质层覆盖了大半身体,上面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和翼蝠爪牙撕开的裂口!他手中的合金巨刃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两门从报废装甲车上硬生生扯下来的、炮管还在发烫的转轮式能量机炮!粗大的能量弹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狗杂种!给老子——下来!”铁岩爆发出震碎雨幕的咆哮!他如同人形炮台,用强壮到非人的臂膀死死架住沉重的双联装机炮,炮口对准了被凝滞在空中的巨型翼蝠相对薄弱的、连接翼膜与躯干的关节处!
扳机扣下!
嗡——轰轰轰轰轰!!!
两道粗大的、如同怒龙般的幽蓝色能量洪流瞬间喷射而出!狂暴的后坐力让铁岩脚下坚固的合金地面都寸寸龟裂!但他如同真正的磐石,死死钉在原地!
炽热的能量束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黄油,精准地轰击在被凝滞的翼蝠关节脆弱处!
时间凝滞的领域在机炮轰鸣的瞬间破碎!
“嘶嘎——!!!”
巨型翼蝠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金属撕裂与生物痛楚的凄厉尖嚎!它的右翼连同小半边躯干,在狂暴的能量洪流中瞬间被熔断、汽化!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翻滚着、燃烧着,带着漫天飞溅的金属碎片和粘稠的绿色体液,狠狠砸向旁边一栋半塌的金属建筑!
轰隆——!!!
巨大的撞击引发二次爆炸!火焰冲天而起!
“咳咳……”史磊单膝跪地,大口咳出带着血丝的唾沫,眼前阵阵发黑,灵魂仿佛被撕裂了一块。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
“史磊兄弟!”铁岩丢下滚烫冒烟的能量机炮,大步冲了过来,岩石般的脸上充满了关切和劫后余生的激动,“干得漂亮!没有你那一下,老子轰不碎这铁王八!”
阿蛮也从藏身处跑出,扶住摇摇欲坠的史磊,清澈的眼中满是心疼。
就在这时!
“小心!”阿蛮突然发出尖锐的警告,猛地抬头望向更高的天空!
史磊和铁岩同时望去!
只见在剃刀翼蝠群肆虐的更高空,厚重的铅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撕开!一艘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如同移动钢铁山脉的梭形战舰,缓缓露出了它狰狞的舰艏!战舰通体漆黑,表面覆盖着厚重的、布满能量炮塔的装甲,舰身两侧喷涂着神骸财团那扭曲缠绕的机械触手标志!
它如同君临战场的死神,庞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半个磐石城邦!下方那些剃刀翼蝠在它面前,渺小如同蚊蝇!
战舰腹部的装甲板缓缓滑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发射井口!刺目的、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白光在其中疯狂汇聚、压缩!
“是神骸的‘剃刀之母’!母舰级空天堡垒!”铁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它的主炮……目标是城防指挥部!”
城防指挥部!苏清影就在那里!烛龙之眼也在那里!
那汇聚的毁灭白光,如同死神的独眼,冰冷地锁定了城邦核心区那座最高的指挥塔!白光越来越亮,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将一切化为灰烬!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希望!
史磊挣扎着站直身体,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抬头仰望着那如同末日审判般的巨大战舰,掌心那星钥的烙印处,传来前所未有的、如同岩浆奔流般的灼热!这灼热并非烛龙之眼的焚魂之痛,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被彻底激怒的共鸣!
彼岸的旅人,岂容此界宵小肆意践踏!
“阿蛮,扶稳我!”史磊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他不再压抑眉心的剧痛,反而将全部残存的精神意志,连同那被战火点燃的滔天愤怒,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灌注向那点幽蓝的印记!
这一次,不再是凝滞!
他感受到印记深处,一种更深沉、更狂暴、更接近“彼岸”本源的力量,正在那毁灭白光的威胁下,被强行唤醒!
幽蓝色的光芒,不再如水流般扩散,而是如同压缩到极致的星辰,在他眉心疯狂闪耀!
“给我——开!”
史磊对着那遮天蔽日的钢铁巨舰,发出了穿越两个世界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