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滩上灯火通明,广惠、武松等头领的欢迎声犹在耳畔,庞万春兄妹刚踏上梁山的土地,还未来得及细看这雄伟山寨的夜景,码头方向又急匆匆跑来一名传令喽啰,直奔朱贵。
“朱头领!朱头领!”喽啰气喘吁吁,“山下又有急报!枯树山丧门神鲍旭头领,率领二百余弟兄已到水泊西岸!芒砀山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三位头领,也带着三百余精壮人马,到了南岸酒店!人马皆在码头等候!”
朱贵一听,脸上露出又是欣喜又是无奈的表情,连忙转向王伦:“哥哥,您看这…”
王伦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抚掌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双喜临门!万春兄弟刚到,鲍旭兄弟和樊瑞兄弟也联袂而至!天佑我梁山,好汉云集啊!”他转头看向庞万春和王寅,语气带着歉意与豪迈:“万春兄弟,王寅贤弟,本想即刻引你们上山安顿,畅叙别情。奈何又有贵客至门,怠慢不得。烦请二位稍候片刻,容我再下山一趟,亲自迎这几位豪杰上山!广惠兄弟、武松兄弟,劳烦你们先陪万春兄弟和秋霞妹子在此稍候,我速去速回!”
庞万春此刻心中已被王伦的真诚和梁山的盛情填满,闻言立刻抱拳:“哥哥言重了!正事要紧,我等在此恭候便是!”庞秋霞也乖巧点头。
王伦对王寅使了个眼色,王寅会意,留下陪同故友。王伦则带着朱贵、杜迁、宋万等头领,再次登船,分赴西、南两处码头。
迎接鲍旭和樊瑞等人的过程同样热烈而高效。鲍旭依旧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扛着门板大的丧门剑,声若洪钟,对王伦的亲自迎接颇为受用。樊瑞则身着道袍,手持流星锤,项充背插二十四把飞刀,李衮挎标枪带团牌,三人虽风尘仆仆,但眼神桀骜,气度不凡。他们对王伦的礼遇表示感谢,但眼神深处,仍带着一丝审视与隐隐的傲气,毕竟他们也是割据一方、自视甚高的豪强。王伦热情招呼,将两拨人马安顿好,便领着鲍旭、樊瑞、项充、李衮及其亲随头目,乘船返回金沙滩。
此时,金沙滩上已聚集了更多闻讯赶来的头领:吴用、公孙胜、林冲、李助、卞祥、酆泰、袁朗、杜壆,阮氏三雄等等,济济一堂。王伦居中介绍,一时间金沙滩上人声鼎沸,豪杰互道久仰,气氛热烈非常。
“诸位兄弟!”王伦朗声道,“今日天公作美,中秋月圆在即,我梁山更是蓬荜生辉!庞万春兄弟、鲍旭兄弟率部来投,樊瑞、项充、李衮三位兄弟亦远道而来,此乃我梁山前所未有之盛事!值此良辰,岂能无酒?聚义厅上,早已备下薄酒,为众位兄弟接风洗尘!请!”
众人轰然应诺,簇拥着新来的好汉,浩浩荡荡登上山道。沿途火把通明,照得山路亮如白昼,山寨各处张灯结彩,喽啰们精神抖擞,列队相迎,气势恢宏。樊瑞、项充、李衮三人一路行来,越看越是心惊。这梁山泊绝非寻常山寨可比,关隘险峻,营寨森严,喽啰训练有素,头领气宇轩昂,规模之大,气象之盛,远超他们的芒砀山!三人心中那份傲气不由得收敛了几分,暗暗咋舌。
聚义厅内更是灯火辉煌,数十张大圆桌排开,珍馐美味流水般端上,酒坛开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王伦高居主位,举杯祝词:“诸位兄弟!这第一碗,敬这朗朗乾坤,明月清风!敬我梁山‘替天行道’的大义!干!”
“干!”声震屋瓦,众人一饮而尽。
酒是梁山特酿的“临渊酿”,入口醇厚绵长,后劲却如深渊潜流,汹涌澎湃。几碗下肚,气氛更加热烈。鲍旭拍着桌子大叫:“好酒!痛快!比俺枯树山的寡淡村酿强上百倍!”樊瑞也捻须点头:“此酒凛冽醇香,暗藏劲道,确非凡品,王寨主好底蕴!”
觥筹交错间,众人对新入伙的庞万春、鲍旭等人极尽热情。王伦更是对庞万春格外看重,频频举杯,言语间推崇备至,称其箭术通神,乃当世罕有。庞万春不善言辞,只是连声谦谢,心中暖流涌动。
酒酣耳热之际,樊瑞、项充、李衮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被梁山气象所慑,但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并未完全消散。樊瑞正待开口,想以江湖规矩提议切磋一二,也好掂量掂量梁山头领的分量,顺便展现自家手段。
就在这时,一直话不多的庞万春,在又一碗临渊酿下肚后,那双如鹰隼般的锐眼,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对面席上一个英武非凡的身影上——那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一身银甲虽未着身,但英气逼人,正是声名远播的“小李广”花荣!
一股强烈的战意,混合着美酒的烈性,在庞万春胸中升腾。他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厅内的喧哗:
“久闻梁山泊有位神箭将军,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人称‘小李广’花荣!在下庞万春,歙州一猎户,平生唯好此弓矢之道。今日有幸上山,得遇高人,心痒难耐!不知花荣兄弟,可愿赐教一二,让我这山野鄙夫,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满厅皆静!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庞万春和花荣身上。花荣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扬起一抹自信而从容的笑意,缓缓起身,抱拳道:“庞兄过誉了。‘小养由基’威名,花荣亦早有耳闻,如雷贯耳!庞兄既有雅兴,花荣敢不从命?正好今夜月朗星稀,以箭会友,亦是一大快事!”
“好!”“比箭!”“开眼了!”短暂的寂静后,聚义厅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箭术高手对决,本就罕见,何况是“小李广”与“小养由基”这等传说中的神射手!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王伦心中大喜,这正是展示梁山实力、折服新来豪杰的绝佳机会!他当即起身:“二位兄弟有此雅兴,实乃我梁山幸事!传令下去,演武场点起所有火把、灯笼!诸位兄弟,移步演武场,共赏神射!”
一时间,众人离席,浩浩荡荡涌向演武场。樊瑞三人也暂时压下了自己的心思,全神贯注地期待这场巅峰对决。庞秋霞紧张地攥紧了哥哥的衣角,庞万春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
演武场早已被照得亮如白昼。四周插满了熊熊燃烧的火把,高杆上悬挂着巨大的灯笼。场地中央,早已按王伦提前的吩咐(他早有安排比试之心),立好了三座箭靶,皆在百步之外。更有喽啰准备了特制的“夜鹄”——用绳索系着、涂了白灰的瓦罐,准备模拟移动目标。
花荣与庞万春并肩走到场中。花荣取过自己的宝雕弓,此弓名“穿云”,弓身流畅,泛着冷冽光泽。庞万春则郑重地解下背上的“射蛟弓”。此弓一出,便引来一阵低呼。弓身黝黑粗犷,不知是何异种硬木所制,弓弦粗如手指,隐隐透着暗红,仿佛浸染过无数猛兽之血,一股沉甸甸的凶悍之气扑面而来。光是看着,就知其拉开所需之神力惊人!
“庞兄先请?”花荣风度翩翩。
“花荣兄弟请!”庞万春目光锐利。
花荣不再推辞,屏息凝神,瞬间进入一种空明状态。只见他猿臂轻舒,搭箭上弦,开弓如满月,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弓弦微震,“嗖!”一道流星划破夜空,正中百步外第一靶红心!箭羽微微颤动,分毫不差!
“好!”喝彩声雷动。
庞万春眼中精光爆射,低喝一声:“好箭法!看我的!”他左脚前踏,腰腹发力,那沉重的射蛟弓竟被他瞬间拉成满弧!弓身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仿佛不堪重负!箭出如霹雳!只听得“嘭!”一声闷响,那箭竟不是射中红心,而是直接将花荣那支箭的箭杆劈开,箭头深深钉入红心之内,尾羽兀自剧烈震颤!其势之猛,其力之霸,惊世骇俗!
“嘶——!”演武场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武松、林冲等高手瞳孔骤缩,项充、李衮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已非准头,更是霸道绝伦的力量与掌控!
花荣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燃起更炽烈的火焰:“庞兄神力,花某佩服!”他不再保留,探手取过三支长箭,竟同时搭在弦上!弓开如月,三箭齐发!只听“噗噗噗”三声几乎连成一线,三支箭成品字形,精准无比地钉在第二靶的红心周围,彼此间距不过寸许!此乃“连珠箭”的高深境界!
庞万春虎吼一声,不甘示弱,也抽出三箭,以力破巧!射蛟弓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三箭离弦,如三道黑色闪电,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竟然后发先至,同样命中红心,更将花荣其中一箭的箭尾直接撞碎!霸道绝伦!
两轮下来,平分秋色!众人看得血脉贲张,大气都不敢出。
王伦适时下令:“移动靶!”
喽啰得令,立刻拉动绳索,三个涂着白灰的瓦罐(夜鹄)被高高抛起,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三只怪异的白鸟在夜空中划出飘忽不定的轨迹!
真正的考验来了!移动靶,还是夜间盲射!这需要超凡的眼力、预判和瞬间反应!
花荣与庞万春几乎同时动了!
花荣身若青松,不动如山,眼神却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目标。他引弓的速度快得出现了残影!“嗖!嗖!嗖!”三箭连珠射出,快若流星赶月!第一箭穿透一只“夜鹄”,瓦罐当空炸裂!第二箭紧随其后,命中第二只!第三箭几乎擦着第二箭的尾羽,射向最高最远的第三只!
与此同时,庞万春也动了!他弓步沉腰,射蛟弓发出咆哮!他没有选择连射,而是将全身气力贯注于一箭!弓弦响处,一道乌光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以远超花荣第三箭的速度,后发先至,直扑那第三只“夜鹄”!他的目标,竟是要在花荣的箭到达之前,抢先将其击落!这不仅要比准头,更是在比拼箭矢的速度与力量!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花荣的第三支箭如银蛇般灵动,眼看就要命中目标。庞万春那支霸道绝伦的黑箭,裹挟着无匹的劲风,呼啸而至,眼看就要将花荣的箭凌空撞碎,再贯穿瓦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花荣眼中闪过一丝神光,似乎早已料到!他射出的第三箭,竟在即将与黑箭碰撞的瞬间,箭头极其诡异地向上微微挑起了一个几乎不可察的弧度!这个精妙到毫巅的微调,使得花荣的银箭险之又险地擦着庞万春黑箭的箭簇下方掠过!
“噗!”花荣的银箭精准命中第三只“夜鹄”,瓦罐粉碎!
“咄!”庞万春的黑箭带着余威,狠狠钉入演武场尽头的一根粗大木桩,箭身入木近半,尾羽狂颤,发出嗡嗡的震鸣!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最后一刻的神奇变化!花荣不仅预判了庞万春截击的意图,更在箭离弦后,凭借对箭矢轨迹不可思议的掌控力(或称之为神乎其技的“箭感”),完成了那近乎不可能的微调!这不仅需要超凡的技艺,更需要临危不惧、洞察秋毫的心境!
庞万春保持着开弓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那粉碎坠落的瓦罐和深深嵌入木桩的黑箭,脸上的战意、骄傲,渐渐化为无比的震撼与由衷的叹服。他缓缓放下射蛟弓,深吸一口气,转向花荣,抱拳躬身,声音洪亮而诚挚:“花荣兄弟!神乎其技!万春…心服口服!这‘小李广’之名,当之无愧!今夜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庞万春,服了!”
花荣连忙上前扶住庞万春的手臂:“庞兄切莫如此!兄之神力、箭速、霸道,花荣平生仅见!若非取巧,胜负犹未可知!能与庞兄这等神射切磋,实乃花荣之幸!”言语真诚,毫无骄矜之色。
短暂的寂静后,演武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与掌声!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箭术对决深深震撼。林冲叹道:“此二人,真乃当世箭神!”杜壆点头:“花荣兄弟巧夺天工,庞兄弟力贯千钧,皆非人力所能及!”吴用、公孙胜等智谋之士,眼中也满是惊叹。
站在人群中的樊瑞、项充、李衮三人,早已看得心驰神摇,冷汗涔涔。他们自恃武艺高强,法术通玄,但亲眼目睹了花荣与庞万春这已臻化境的箭术,才真正明白梁山泊卧虎藏龙到了何种地步!那点仅存的傲气和比较之心,在这绝对的实力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樊瑞猛地一拉项充和李衮,三人越众而出,大步走到场中央,对着王伦,纳头便拜!
“王寨主!”樊瑞声音洪亮,再无半分倨傲,“今日得见梁山英雄气概,亲睹花荣、庞万春二位兄弟神射,方知我兄弟三人坐井观天,夜郎自大!梁山泊替天行道,群英荟萃,气象万千,远非我芒砀山可比!樊瑞、项充、李衮,愿真心归附,追随寨主左右,执鞭坠镫,共襄义举!恳请寨主收留!”
王伦见状,心中畅快无比,今夜不仅得了庞万春、鲍旭两员猛将,更以一场神射彻底折服了樊瑞这桀骜不驯的混世魔王!他连忙上前,亲手扶起三人:“三位兄弟请起!快快请起!能得三位豪杰入伙,我梁山如虎添翼!从今往后,我们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共聚大义,替天行道!”
“共聚大义,替天行道!”所有头领齐声高呼,声震云霄,豪气干云。
王伦环视群雄,目光扫过庞万春、花荣、鲍旭、樊瑞等新入伙的豪杰,朗声笑道:“中秋月圆,英雄聚义!今日我梁山,当真是双喜临门!诸位兄弟,酒宴未散,我们回聚义厅,痛饮临渊酿,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欢呼声中,众好汉簇拥着几位新头领,带着满腔的兴奋与叹服,重新回到灯火辉煌的聚义厅。今夜,注定是梁山泊又一个传奇的开始。月光如水,洒遍山寨,仿佛也在为这喧嚣而有序的“忠义”之地,镀上一层神圣的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