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日头悬在中天,将郓城炙烤得如同蒸笼。青石板路腾起袅袅热浪,连街边老槐树的叶子都蜷成了卷儿,唯有临渊居门楣上的酒旗在风中无力翻卷,将\"梁山泊佳酿\"几个烫金大字映得忽明忽暗。雅间内,檀木桌上杯盘狼藉,残羹冷炙间,三碗琥珀色的琼浆却依旧散发着勾人魂魄的醇香,与蒸腾的暑气、未散的酒意交织成令人微醺的热浪。
\"这酒当真要了俺的命!\"雷横粗犷的嗓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这位黑面都头晃着铁塔般的身躯,脖颈青筋暴起,络腮胡间还沾着肉屑,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酒碗与碟盏顿时叮当作响,\"入口像吞了把火,落肚却比蜜儿还甜,王寨主快些交底,莫要馋煞俺们!\"朱仝抚着美髯的手微微一顿,丹凤眼饶有兴致地盯着碗中流转的金光,粼粼酒液恰似将梁山泊的波光月色尽数封入其中。宋江、朱仝、雷横三人起身告辞,雷横晃着魁梧的身躯,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杯盏叮当作响:“王寨主,这酒入口似火,落喉回甘,究竟是何名堂?”朱仝抚着美髯,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酒碗中琥珀色的液体,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王伦负手立于窗前,夏日的阳光为他月白色长衫镀上金边,闻言朗笑出声:“此乃我梁山泊独门佳酿——临渊酿!取‘临渊羡鱼,不如酿酒’之意,盼我等兄弟在这水泊之中,酿出一番天地!”
“好一个临渊酿!”朱仝端起酒碗对着日光,酒水折射出晶莹光芒,“这酒香醇厚,还带着一丝松木的清冽,当真是绝妙!”雷横更是扯着嗓子大笑:“临渊居里临渊酿,好酒!好酒!今日若不是还有公务在身,定要与诸位痛饮到天明!”
宋江始终垂眸浅笑,袖中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杯沿。见三人如此赞赏,当王伦大手一挥,命喽啰抬出六坛贴有朱红封条的\"临渊酿\"时,他推辞的袖中悄然滑出一锭纹银。王伦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腕,两人掌心相触间,皆是皮笑肉不笑:\"宋押司这是打我脸不成?待秋高气爽时,还望携两位都头入寨,咱们饮尽这八百里水泊的月色!\"宋江连声道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与朱仝、雷横抱着酒坛,脚步虚浮却满面春风地离去。
待三人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王伦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他招来朱贵,此时日头稍稍偏西,蝉鸣愈发聒噪。“朱兄弟,”王伦压低声音,神色冷峻,“这临渊酿之名既已传开,往后酒水的包装、招牌都要凸显名号。后厨需尽快研制出‘临渊鱼’等特色菜肴,要让食客一尝难忘,提起梁山泊美食,便想到咱们的酒楼。”
朱贵刚要应是,王伦又神色阴沉地继续说道:“那宋江表面礼数周全,实则心怀叵测。你即刻安排得力人手,死死盯着他在郓城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东京的书信往来。另外,广派探子,打探天下英雄好汉的踪迹,若有能人异士,速速来报。还有荆南的李助兄弟……”王伦顿了顿,务必打探到他的消息。”朱贵郑重抱拳,领命而去。
下午,王伦与众人返回山寨。酿酒作坊内热浪扑面,蒸腾的酒气混着谷物发酵的酸甜气息,令人微醺。王伦找到管事,指着蒸馏器具,详细叮嘱:“按照我教的法子,将临渊酿再蒸馏三次,火候和时间都要精准把控,务必要提炼出那能消毒止血的烈酒。此事关系兄弟们日后征战安危,切不可马虎!”管事连连称是,赶忙着手准备。
就在王伦专注指导时,宋万急匆匆跑来,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哥哥!有三个汉子非要闯梁山核心水域捕鱼,被巡逻兄弟拦下后,竟大喊着要见王伦哥哥!看他们的架势,不像寻常渔民!”
王伦心中一动,石碣村阮氏三雄的形象瞬间浮现在脑海中。他目光一亮,急忙吩咐:“快!将三位好汉迎到聚义厅,我随后就到!”
聚义厅内,气氛剑拔弩张。阮小七头戴破旧头巾,鬓边插着的石榴花早已蔫了大半,他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的青狼刺青,腰间别着的尖刀随着他的动作晃荡,正怒目圆睁地叫嚷:“什么狗屁梁山泊!老子不过想捕条鱼,难不成还犯了王法?”阮小二赤黄胡须根根竖起,手里紧紧攥着船桨,青筋暴起;阮小五则斜倚在梁柱上,把玩着匕首,眼神警惕而凶狠。
王伦快步踏入聚义厅,老远便抱拳行礼,满脸歉意:“三位好汉息怒!是我管束不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阮小七嗤笑一声,语气充满嘲讽:“早就听闻梁山泊寨主架子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条鱼都舍不得让人捕,算什么英雄好汉!”
王伦不恼反笑,亲自搬来座椅,热情地招呼:“三位兄弟快请坐!若早知是石碣村三位豪杰,我定当备下好酒好肉,亲自到岸边相迎!不知此番冒险前来,所为何事?”
见王伦态度如此诚恳,阮氏三雄的警惕之色稍减。阮小二长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家母近日染病,郎中说需用梁山泊核心区的大鱼入药,无奈之下,才贸然闯了进来,还请寨主恕罪。”
王伦立刻吩咐:“来人!取三尾最大的赤鳞鱼,再备些上等药材,速速送往石碣村!”他又拉着三阮的手,言辞恳切,“三位兄弟一身好水性,在石碣村打鱼实在屈才。如今我梁山泊正广纳贤才,若三位肯上山入伙,咱们一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替天行道,岂不快哉?”
阮小五眼中闪过犹豫:“寨主不嫌弃我等是出身低微的打鱼人?”
“嫌弃?”王伦仰天大笑,声震屋梁,“我早听闻石碣村有三位豪杰,水中功夫出神入化,寻常人十个八个都近不了身!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三阮对视一眼,皆是感动。阮小七挠挠头,憨笑道:“既然寨主瞧得起我们,等家母病好,我等立刻上山!”
王伦又让人取来珍贵补品,亲自交给阮氏兄弟,郑重道:“些许薄礼,给老夫人补补身子。”临别时,他说道:“我正想与石碣村保正商议些事。如今捕鱼的人越来越多,若不加以节制,日后恐无鱼可捕。我打算定个禁鱼期,在鱼儿产卵繁殖时禁止捕捞,如此方能长久。还望三位兄弟帮忙引荐保正。”
阮小二点头赞同:“寨主说得在理!明日我便带您去见保正!”
暮色渐浓,阮氏三雄乘船离去,船桨划破水面,荡开层层涟漪。王伦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盘算着梁山泊的未来。他知道,与宋江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阮氏三雄的加入,将为梁山泊注入新的力量。在这风云变幻的世道中,他定要带领兄弟们闯出一片真正的天地,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