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城地脉裂缝的第三夜，血腥味终于压过了硝烟。
涵婓拄着染血的血刃，半跪在地脉裂缝边缘的焦土上。膝盖陷进混杂着碎骨与凝固血浆的泥泞里，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能感觉到尖锐的骨碴刺破皮革、扎进皮肉的刺痛。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弥漫在空气中的幽冥浊气——那如同实质的灰黑色雾气，正顺着他每一道伤口、每一次呼吸，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经脉与识海。
裂缝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但此刻，那黑暗不再沉寂，而是如同沸腾的沥青，不断翻涌、冒泡。无数扭曲的、非人的黑影在黑暗中沉浮、攀爬，发出指甲刮擦岩石般的刺耳嘶鸣。它们的形态比前两日更加诡异：有的长着数条布满吸盘的触腕，有的躯干如同腐烂的藤蔓般缠绕扭曲，最可怖的是那些没有五官的人形黑影，胸腔位置裂开一张布满倒齿的巨口，每一次开合都喷出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灰黑色雾气。
这些是幽冥浊气化形的“蚀骨影”，是地脉裂缝溢出的幽冥能量最直接的攻击形态。它们本身没有实体，寻常刀剑难以伤及分毫，唯有蕴含着修士本源或血核妖兽力量的攻击，才能勉强撕裂它们的形体。但撕裂之后，它们又会在数息之内重新凝聚，如同杀不尽的鬼魅。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裂缝左侧传来。是那头体型如同小山般的“赤纹血熊”，它属于第三纵队编制下最凶悍的血核妖兽之一。此刻，它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爪痕，原本油亮的赤红色皮毛被灰黑色的幽冥浊气浸染得黯淡无光，左前掌更是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但它依旧死死守在裂缝边缘，巨大的熊掌每一次拍击，都能带起一片灼热的血雾，将扑上来的蚀骨影震得溃散。
然而，涵婓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赤纹血熊拍击时扬起的血雾中，夹杂着越来越多的灰黑色颗粒——那是幽冥浊气正在侵蚀它的本源精血。更可怕的是，血熊的眼瞳深处，原本纯粹的赤红正在被一丝诡异的灰黑缓慢吞噬，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滴落带着腥臭的涎水，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狂躁。
这是被幽冥浊气污染的征兆。
“还有多少能动的？”涵婓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裂缝中翻涌的黑暗。问话的对象，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血刃卫队长——一个名叫“石牢”的壮汉，此刻正用绷带死死勒住自己不断渗血的左臂，绷带下隐约可见灰黑色的纹路在蠕动。
石牢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回…回统帅…第三、第七小队的血核妖兽…已经全部…失控了…”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恐惧，“第五小队还剩三头…但也撑不了多久了…它们的血核…开始发黑了…”
“人呢？”
“能战斗的血刃卫…不足百人…”石牢的声音低了下去，“赤瞳大人那边…派来的支援…还没到…”
“支援？”涵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浓浓的嘲讽，“他怕是巴不得我们都死在这里。”
赤瞳克扣进化药剂的事，他昨天就已经察觉了。按照军规，死守地脉裂缝的队伍，每日应配发三批“固元丹”与“清浊散”——前者用于补充修士与血核妖兽的本源消耗，后者则是专门克制幽冥浊气侵蚀的丹药。但从昨天下午开始，丹药的供应量就锐减了七成，尤其是清浊散，几乎彻底断绝。
这绝非意外。
涵婓很清楚赤瞳的用意——借刀杀人。用幽冥之手，铲除他这个刚刚接管第三纵队、根基未稳的新任统帅，以及他麾下的嫡系力量。
“呵…”涵婓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牵动了胸口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他抬起头，看向裂缝左侧那头仍在苦苦支撑的赤纹血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不等幽冥黑影爬出裂缝，他麾下的血核妖兽就会全部被幽冥浊气污染、失控，最终变成比蚀骨影更可怕的敌人。
“石牢，”涵婓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命令——所有还能行动的血核妖兽，集中到裂缝正前方！”
石牢一愣：“统帅…您要…”
“执行命令！”涵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压，“立刻！”
“是！”石牢不敢再多问，咬着牙转身，用尽力气吹响了腰间的铜哨。尖锐的哨声在弥漫的幽冥浊气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濒死者的哀嚎。
很快，三头伤痕累累的血核妖兽艰难地聚拢过来。它们分别是一头体型瘦长、皮毛呈青灰色的“风影狼”，一只背覆坚甲、头顶长着螺旋状犄角的“玄甲犀”，还有一头翅膀残破、羽毛几乎掉光的“血羽鹰”。它们的状态都极差：风影狼的一条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涎水顺着嘴角滴落，眼中闪烁着狂躁的红光；玄甲犀的背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缝中渗出灰黑色的血液；血羽鹰最惨，右翼几乎被齐根撕裂，只能用一只翅膀勉强支撑着站立，脖颈处的羽毛已经脱落殆尽，露出皮肤下正在蠕动的灰黑色纹路。
它们看到涵婓的瞬间，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咽。显然，幽冥浊气的侵蚀，已经让它们的理智濒临崩溃。
涵婓缓缓站起身，尽管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股微弱但纯粹的、属于统帅血契的力量，从他掌心散发出来，如同温暖的潮水，缓缓笼罩住那三头濒临失控的血核妖兽。
“看着我。”涵婓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还记得吗？你们的名字，是我赐的。你们的血核，是我亲手烙印的。”
三头妖兽的躁动似乎平复了一些。它们盯着涵婓掌心散发的血契光芒，眼中狂躁的红光出现了一丝波动。
“裂缝下面的东西，想要吞噬我们，想要污染你们的血核，让你们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涵婓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有力，“但你们不是怪物。你们是血灵军的战士，是守护天穹城的壁垒！”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裂缝中那些疯狂攀爬的蚀骨影：“它们怕你们！怕你们的血核！怕你们身体里流淌的、属于血灵军的力量！”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涵婓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扫过每一头妖兽的眼睛，“是被它们污染，变成失控的怪物，最终死在自己人的刀下？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它们的侵蚀，让它们知道，血核妖兽的厉害？”
三头妖兽的喉咙里发出更加低沉的呜咽，这一次，呜咽中似乎多了一丝挣扎与不甘。
涵婓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石牢和所有残存血刃卫都目瞪口呆的决定——他猛地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了那道尚未愈合、依旧在不断渗血的狰狞伤口。伤口深处，那颗与帝君兽同源的血核，正散发着微弱但顽强的暗金色光芒。
“以我统帅之血为引，以血契之灵为媒！”涵婓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血核共鸣！燃！”
嗡——！
他胸前的血核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的、属于统帅血契的力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出！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引导，一种激发！
三头血核妖兽的身体，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地颤抖起来！它们体内的血核，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疯狂地搏动！
“吼——！！！”
赤纹血熊似乎感受到了同伴的共鸣，也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它庞大的身躯不再后退，而是猛地向前一步，巨大的熊掌狠狠拍向地面，激起漫天尘土！
异变，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最先产生变化的，是那头体型最小的风影狼。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婴儿啼哭般的哀嚎，身体猛地弓起，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它的体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原本瘦长的身躯变得粗壮有力，青灰色的皮毛根部，渗出点点赤红的血珠，如同燃烧的火星！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原本狂躁的红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寒冰般的幽蓝色！这幽蓝色的光芒中，没有丝毫感情，只有纯粹的、属于掠食者的冷酷！
“这是…进化？”石牢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但涵婓的脸色却变得异常凝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风影狼体内的生命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就像是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在最后时刻爆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紧接着，玄甲犀和血羽鹰也开始了同样的变化！
玄甲犀背甲上的裂痕中，不再渗出灰黑色的血液，而是涌出一种粘稠的、如同熔化的黄金般的液态金属！这些金属迅速填补了背甲的裂痕，甚至在它体表凝结出一层更加厚重、更加狰狞的骨刺！它的体型也膨胀了近一倍，四肢变得如同攻城锤般粗壮，头顶的螺旋犄角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血羽鹰的变化最为惊人！它那残破的右翼，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新生的羽翼不再是血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夜空般的墨黑色，每一根羽毛的边缘，都镶嵌着一道淡淡的、如同刀锋般的银白色光晕！它的喙和爪子，变得如同玄铁般漆黑锋利，眼瞳中同样燃起了幽蓝色的、冰冷的火焰！
最后，是那头赤纹血熊。
它的进化最为狂暴！暗金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它全身的毛孔中喷涌而出！那火焰并非凡火，而是由它自身精血燃烧而成的“血焚炎”！火焰中，它原本灰败的皮毛迅速脱落，露出下面覆盖着的、如同熔岩般流淌着赤红色纹路的坚韧皮肤！它的体型膨胀到了原来的两倍，如同一座移动的火山，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灼热的火星！它的眼瞳，变成了纯粹的赤金色，如同两轮悬浮在黑暗中的小太阳！
这不是自然的进化，而是以燃烧生命本源为代价的、强制性的“变异”！
“减寿…九成…”涵婓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他能通过血契的链接，清晰地感知到这四头妖兽的生命轨迹——原本能活百年的它们，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而且，这十年的生命，也会在不断的战斗中迅速消耗。
但不可否认，变异后的它们，实力暴涨！
“杀！”涵婓没有时间感伤，他猛地指向裂缝中那些即将爬上来的蚀骨影，发出了简洁而有力的命令。
“吼——！！！”
四头变异后的血核妖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它们不再畏惧那些蚀骨影，反而主动朝着裂缝边缘冲去！
风影狼的速度快如闪电！它化作一道青黑色的流光，在蚀骨影中穿梭、跳跃！它的利爪带着幽蓝色的寒光，每一次挥出，都能轻易地撕裂蚀骨影的形体，那些被撕裂的灰黑色雾气，在接触到它爪尖的幽蓝寒光时，竟然发出了“滋滋”的灼烧声，迅速消散！
玄甲犀如同移动的堡垒，它蛮横地冲入蚀骨影最密集的区域，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背甲上的骨刺轻易地刺穿了那些触腕状黑影的躯体，熔化的黄金液体从它体表滴落，落在蚀骨影身上，瞬间将它们点燃！
血羽鹰展翅高飞，墨黑色的羽翼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线！它的喙和爪子如同最锋利的兵器，不断俯冲、撕抓！那些没有五官的人形黑影，一旦被它的利爪抓住，胸腔的巨口就会发出凄厉的嘶鸣，然后在银白色的羽毛边缘切割下，彻底溃散！
赤纹血熊则是最恐怖的绞肉机！它站在裂缝边缘，血焚炎如同瀑布般从它身上倾泻而下！那些试图爬上裂缝的蚀骨影，在接触到血焚炎的瞬间，就如同冰雪遇火，迅速消融、气化！它每一次挥拳，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大片的蚀骨影轰成齑粉！
“跟上！”涵婓低喝一声，拖着受伤的身体，率先冲了上去。他手中的血刃，在他灌注了全部本源力量后，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刃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如同血管般的血色纹路！
残存的血刃卫们，在看到血核妖兽的变异和涵婓的冲锋后，仿佛也被点燃了斗志！他们发出呐喊，紧随其后，用手中的兵器，配合着妖兽的攻击，清理着那些漏网的蚀骨影！
一时间，地脉裂缝边缘，竟然出现了一丝反击的态势！
然而，涵婓的心，却越来越沉。
因为他发现，变异后的血核妖兽，虽然对幽冥浊气的抗性大大增强，但它们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没有感情。尤其是风影狼和血羽鹰，它们的幽蓝色眼瞳中，已经看不到丝毫属于妖兽的灵动，只剩下纯粹的、如同机器般的杀戮本能。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些被撕裂的蚀骨影溃散的雾气中，他看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灰尘般的黑色颗粒。这些颗粒并没有随着雾气消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空中漂浮、旋转，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在那些变异后的血核妖兽身上。
落在风影狼身上的颗粒，被它体表的幽蓝寒光瞬间湮灭，但湮灭的同时，风影狼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停滞，眼中的幽蓝光芒也闪烁了一下。
落在玄甲犀身上的颗粒，被它体表的黄金液体挡住，但黄金液体却如同被污染般，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灰黑色。
落在血羽鹰身上的颗粒，直接被它墨黑色的羽毛吸收，羽毛边缘的银白色光晕，瞬间黯淡了一丝。
落在赤纹血熊身上的颗粒，被它的血焚炎烧成了灰烬，但血焚炎的光芒，也随之波动了一下。
这些黑色颗粒，是什么？
涵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裂缝下方的黑暗。
就在这时，裂缝中翻涌的黑暗，突然剧烈地沸腾起来！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从裂缝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道粗如水桶的、纯粹由幽冥浊气构成的灰黑色光柱，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裂缝中射了出来，直刺天空！
光柱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空间都出现了一丝扭曲！
“不好！”涵婓脸色剧变，他认出了这招——这是幽冥浊气凝聚到极致的“蚀神柱”，专门攻击修士的神魂！
“散开！”涵婓嘶吼着，同时猛地将血刃横在身前，灌注了全部的本源力量，试图阻挡那道光柱！
然而，蚀神柱的速度太快了！
它没有攻击涵婓，也没有攻击那些血刃卫，而是如同长了眼睛般，径直射向了正在疯狂杀戮的赤纹血熊！
“吼——！！！”
赤纹血熊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猛地转身，全身的血焚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试图抵挡那道蚀神柱！
轰——！！！
血焚炎与蚀神柱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湮灭的“滋滋”声！
赤纹血熊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哀嚎！它的血焚炎，在蚀神柱的侵蚀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黯淡、缩小！灰黑色的光柱，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顺着它的身体，疯狂地向上蔓延！
它体表的赤红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枯萎！它的体型也在迅速缩小，原本如同小山般的身躯，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缩小到了原来的一半！
“不——！”涵婓目眦欲裂，他想要冲过去帮忙，但距离太远，已经来不及了！
最终，在一声绝望的哀嚎中，赤纹血熊庞大的身躯，被那道灰黑色的蚀神柱彻底吞噬！原地只留下一滩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灰黑色的粘稠液体，以及一颗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血核。
蚀神柱吞噬了赤纹血熊后，并没有消散，而是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如同示威般，猛地转向涵婓，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紧接着，它如同潮水般，迅速缩回了裂缝下方的黑暗中。
裂缝下方的黑暗，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沸腾状态，但这一次，那些攀爬的蚀骨影，却如同接到了命令般，开始缓缓后退，重新沉入黑暗之中。
地脉裂缝边缘，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以及那四头变异后的血核妖兽（现在只剩下三头）低沉的呜咽声。
风影狼、玄甲犀、血羽鹰，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它们的目光，都投向了裂缝下方的黑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恐惧，有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被吸引般的渴望。
涵婓走到那滩灰黑色的粘稠液体旁，蹲下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
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种强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蚀感。
他猛地缩回手，指尖已经被腐蚀出一个细小的血洞。
“统帅！”石牢连忙上前，想要为他处理伤口。
涵婓却摆了摆手，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滩液体，以及那颗黯淡的血核。
在那颗血核的裂缝中，他看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头发丝般的黑色线条。这线条正在缓缓蠕动，如同有生命般，试图从血核中爬出来。
“幽冥…已经开始在它们体内…扎根了…”涵婓的声音沙哑得如同梦呓，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抬起头，看向那三头依旧站在裂缝边缘的变异血核妖兽。
风影狼的幽蓝色眼瞳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灰黑色的纹路。
玄甲犀体表的黄金液体上，那丝灰黑色的痕迹，似乎扩大了一丝。
血羽鹰墨黑色的羽毛边缘，银白色的光晕，变得更加黯淡了。
它们的“幽冥抗性”，是以燃烧生命和理智为代价换来的。而这种抗性，似乎并非绝对。
裂缝下方的黑暗中，那道蚀神柱消失的位置，隐约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由纯粹的幽冥浊气构成的、冰冷无情的眼睛。
它正在注视着裂缝上方的一切，注视着那些变异的血核妖兽，注视着那个拄着血刃、满身伤痕的统帅。
涵婓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那些黑色的颗粒，那道蚀神柱，裂缝下方那双睁开的眼睛…
幽冥的渗透，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深入，更加诡异。
而赤瞳克扣的进化药剂，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借刀杀人那么简单。
他看向远处，天穹城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似乎一片平静。
但涵婓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下，一定隐藏着更加汹涌的暗流。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那三头变异的血核妖兽。
“我们…撤。”涵婓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回营。”
风影狼、玄甲犀、血羽鹰，听到命令，缓缓转过身。它们的动作有些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当它们转过身时，涵婓的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他看到，在风影狼的左眼中，玄甲犀的右眼中，血羽鹰的双眼中，都映出了一个极其模糊、但却异常清晰的影像——
那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的黑影和灰黑色雾气构成的、巨大而诡异的通道入口。通道深处，隐约可见无数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
血狱通道！
涵婓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终于明白，那些黑色的颗粒，那些蚀骨影，那道蚀神柱…
它们的目的，不仅仅是侵蚀，不仅仅是杀戮。
它们是在…引路。
用血核妖兽的眼睛，为裂缝下方的“东西”，指引通往血狱的坐标。
而他麾下的这些变异血核妖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幽冥渗透的…活坐标。
涵婓抬起头，看向裂缝下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上浮。
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和一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