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祭坛,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脏,在尸骸与废墟铺就的猩红大地上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整个北荒要塞残留的地脉发出沉闷的、濒死般的回响。祭坛顶端,那个被称为“灾厄幼体”的存在——祖灵爪牙的幼年形态——盘踞在沸腾翻涌的血池中央。
它已不复初生时的笨拙与试探。吞噬了金灵净世金光,沐浴了要塞战场凝聚的无尽血煞怨气,又在初代军团以骸骨铺就的血色阶梯上登临绝顶,此刻的幼体,形态发生了令人心悸的变化。
覆盖全身的甲壳不再是单一的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流转着暗金与黑紫色泽的金属质感,如同凝固的、带有剧毒的血液。甲壳表面,那些原本模糊的、如同天然裂纹的纹路,此刻已变得无比清晰,赫然是一个个扭曲、古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梵天符文!这些符文并非死物,它们在甲壳上缓缓流淌、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引动周围空间产生细微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涟漪。在甲壳最厚重、保护着核心要害的胸腹位置,一个更加巨大、更加复杂的烙印清晰无比——那正是梵天教主的圣徽印记,此刻正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贪婪地吮吸着下方血池的精华。
幼体的头颅高高昂起,没有眼睛,没有口鼻,只有一片光滑、覆盖着同样符文甲壳的弧面。但就在这弧面之下,一股冰冷、漠然、视万物为刍狗的恐怖意志,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祭坛,进而压迫着整个死寂的要塞。
它身下的血池,粘稠得如同融化的红宝石,粘稠的血液翻滚着,冒着粘稠的气泡,散发出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硫磺混合的恶臭。亿万条细若游丝、近乎透明的触须,从幼体的腹甲下方延伸而出,如同最贪婪的根须,深深扎入这沸腾的血池之中。触须每一次微不可查的蠕动,都伴随着血池液面轻微的下降,仿佛有无尽的能量正通过这些管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幼体那非人的躯壳之内。
它,在进食。以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方式,吞噬着这由万千生灵血肉魂魄凝聚而成的“琼浆”。
祭坛下方,血灵军首领,那具覆盖着狰狞暗红重甲、头盔下只有两团燃烧血焰的存在,如同最忠诚的雕塑,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面朝着祭坛顶端的方向。它手中紧握着那柄曾贯穿地脉、撕裂冰墙的暗红长矛,矛尖深深插入由初代军团破碎骸骨与冻土混合而成的血色阶梯之中。它一动不动,唯有盔甲缝隙间流淌的血色光流,随着祭坛的搏动而明灭起伏,仿佛与那高踞顶端的幼体同呼吸、共命运。
整个北荒要塞,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风似乎都停止了呜咽,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尘埃也仿佛凝固。只有祭坛搏动的低沉轰鸣,以及血池翻涌的粘稠声响,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早已绷紧到极限的心弦上。
涵婓半跪在幽冥古道的入口边缘,半边身体几乎被冰凰自封前推入通道的凛冽寒气冻僵。他死死盯着远处那高耸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祭坛,以及其上那盘踞的恐怖幼体。他的发梢在强行催动“逆命者”法则后已是一片灰白,如同沾染了岁月的尘埃。此刻,他灰白的发丝在无形的威压下无风自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每一次祭坛的搏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的神魂之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难以抑制的恶心感。
他身边,是仅存的十余名修士,个个带伤,气息萎靡。他们蜷缩在通道入口相对安全的阴影里,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目睹末日降临的绝望。冰凰以自身生机为代价构筑的永冻封印,暂时隔绝了祭坛那恐怖的意志侵蚀和能量辐射,形成了一道脆弱却至关重要的屏障。晶莹剔透的玄冰封印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外面那猩红炼狱的景象,也倒映着他们自己苍白如纸、写满恐惧的脸庞。
“它在……吸收什么?”一个断臂的修士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指着祭坛的方向,“那些血……那些光……我感觉整个大地都在被抽干!”
没有人回答。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却又恐怖得让人不愿说出口。
涵婓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他比任何人都清晰地“看”到。在他的感知中,整座北荒要塞,这片被污血浸透、埋葬了无数生命的冻土,正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无形的漏斗!无数道肉眼不可见的、由最精纯的生命精魄和灵魂本源构成的猩红溪流,正从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从冻结的尸骸中,从崩裂的地缝里,甚至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怨念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祭坛顶端的血池!涌向那亿万根贪婪的触须!
那幼体,在以整座要塞的死亡为祭品,进行着最后的蜕变!这不仅仅是进食,这是献祭,一场由血灵宫主意志主导、以祖灵爪牙为媒介、吞噬北荒万灵的终极献祭!
“笙歌……”涵婓的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讽刺和刻骨的悲凉,“这就是他们的……血祭笙歌……”以亿万生灵的哀嚎与寂灭,奏响迎接邪神的序曲!
就在涵婓话音落下的瞬间——
祭坛顶端,那高昂着头颅的祖灵幼体,覆盖着符文甲壳的弧面头颅中央,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不是口器,更像是一道通往虚无深渊的裂口。裂口内部,是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然后,它“啼鸣”了。
没有声音。
或者说,那不是能被凡俗听觉捕捉的声波。
那是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毁灭意志和亵渎法则构成的恐怖冲击!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淬毒的尖针,瞬间贯穿了空间,无视了距离,狠狠扎进了范围内所有生灵的意识最深处!
“呃啊——!”
涵婓首当其冲!他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狠狠砸开!眼前瞬间被无边的猩红和扭曲的梵天符文占据!灵魂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剧痛、混乱、疯狂的呓语、无数亡魂临死前的绝望哀嚎……无数负面、混乱、亵渎的意念洪流般涌入,疯狂冲刷、撕扯着他的意识壁垒!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一口鲜血猛地喷在面前的玄冰封印上,滚烫的血液在冰面上嗤嗤作响,迅速冻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冰花。
他身后,那十几名修士更是不堪。修为稍弱的几人,在无声冲击降临的刹那,双眼瞬间翻白,七窍中渗出细密的血珠,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生机急速流逝,意识直接被那恐怖的意志洪流冲垮、湮灭!剩余的人,也如同被重锤击中,纷纷惨叫着抱头翻滚,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整个北荒要塞范围内,所有残存的、尚未被彻底吞噬或转化为血傀的生命,无论修士还是侥幸存活的野兽,都在同一时间遭受了这无差别、无死角的意志碾压!无数道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熄灭了大片!
然而,这无声的“啼鸣”,仅仅是前奏。
就在这意志冲击达到顶峰的刹那,祖灵幼体那裂开的“口器”深处,一点极致的、浓缩到无法想象的猩红光点骤然亮起!
下一瞬——
“嗡——!!!”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色彩的猩红光柱,从幼体的“口器”中轰然爆发!光柱并非笔直向上,而是如同倒扣的巨碗边缘,以祭坛顶端为原点,呈完美的半球形,无声无息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向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开去!
猩红,绝对的猩红!纯粹到容不下任何其他色彩!光柱所过之处,空间本身仿佛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荡起剧烈的、肉眼可见的波纹。光线扭曲,景象模糊,仿佛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改写、涂抹上同一种颜色!
光柱的扩散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它无声地漫过血色阶梯,漫过跪拜的血灵首领,漫过祭坛下方堆积如山的破碎尸骸和扭曲金属……
然后,触碰到了距离祭坛最近的一具修士尸体。
那是一个身着万剑阁服饰的年轻弟子,仰面倒在冻土上,胸口被利器贯穿,早已死去多时,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血晶尘埃。当那纯粹的猩红光晕漫过他的身体时——
没有爆炸,没有融化。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又仿佛被施加了最神奇的炼金术。
年轻弟子凝固在死亡瞬间的惊愕面容,连同他残破的衣袍、身下的冻土、周围飘散的血尘……所有的一切,都在猩红光晕掠过的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褪去了所有质感,凝固成一种绝对的、晶莹剔透的、如同最纯净红宝石般的——固体!
猩红的光晕如同无形的画笔,以绝对的力量和意志,将所经之处的一切存在,无论是血肉之躯、金石土木,还是冻结的污血、弥漫的能量残留……统统“描绘”成了同一种物质——剔透无瑕、却又散发着妖异死寂气息的——血晶!
光晕继续扩散。
它漫过倒塌的城墙垛口。巨大的、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黑色岩石城砖,连同镶嵌其间的断裂金属构件,瞬间失去了粗糙的质地和沉重的历史感,化为一片光滑、冰冷、折射着诡异红光的晶体城墙。
它漫过一滩尚未冻结的、粘稠的污血。那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活力,凝固成一团形状怪异、内部仿佛还残留着流动波纹的红色琥珀。
它漫过一柄斜插在地、灵光尽失的飞剑。金属的剑身、玉质的剑柄、镶嵌的宝石……所有的材质差异在猩红光晕下被彻底抹平,化为一件浑然一体、只有锋利轮廓和冰冷质感的血晶雕塑。
它漫过一具正在变异、肢体扭曲、嘶吼着扑向虚空的低阶血傀。那狰狞的姿态、腐烂的血肉、暴露的骨茬,连同它空洞眼窝中燃烧的疯狂血焰,都被永恒地定格在那一瞬间,化为一尊栩栩如生、却散发着无尽死寂与恐怖的血晶雕像!
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
猩红的光晕如同涨潮的海水,平静而冷酷地吞噬着视野中的一切。所过之处,色彩消失,声音湮灭,生命凝固,时间停滞。留下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妖异的、由无数姿态各异的血晶雕像构成的——猩红丛林!
“不……不!”幽冥古道入口,一名侥幸在意志冲击下幸存的老修士,透过晶莹的玄冰封印,眼睁睁看着远处一个熟悉的、正挣扎着想要爬向通道的同门身影,被那恐怖的猩红光晕追上、覆盖……然后,化为了一尊保持着攀爬姿态的、绝望的血晶雕像!他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老泪纵横,拼命捶打着冰冷的玄冰壁障,却只能徒劳地溅起几点冰屑。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越收越紧。
涵婓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混合着嘴角的鲜血,显得格外凄厉。他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目睹炼狱的悲愤,体内的“逆命者”法则印记在疯狂地灼烧、震荡,试图对抗那股来自祭坛的、改写现实的恐怖意志。灰白的发丝在无形的能量乱流中狂舞,如同燃烧的白色火焰。
他能感觉到,那扩散的光晕中蕴含的法则力量——一种绝对的“凝固”与“同化”!它并非简单的冰冻或石化,而是将接触到的所有物质和能量形态,强行“归一”,强制转化为一种蕴含着死寂、怨念与祖灵意志的晶体结构!这是对世界底层规则最粗暴的践踏和篡改!
冰凰留下的永冻封印在剧烈震颤!晶莹的玄冰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痕!封印内部流转的、属于冰凰最后生机的湛蓝寒光,正与外部涌来的猩红“凝固”法则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撑住……一定要撑住!”涵婓心中疯狂呐喊,将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身前的玄冰壁障,试图加固那摇摇欲坠的封印。他知道,一旦封印破碎,那恐怖的猩红光晕席卷而至,通道内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将瞬间化为这血色水晶地狱的一部分!
猩红的光晕,如同最耐心的死神,冰冷而无情地推进着。
终于,它触及了要塞最外围的、那曾经由涵婓引动残存地脉寒气构筑的巨大冰墙遗址。
巨大的、布满裂痕的深蓝色玄冰墙体,在猩红光晕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染缸的白绢,深蓝的冰寒之色急速褪去、消散,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妖异的猩红所取代!冰墙上冻结的污血、镶嵌的碎石、甚至冰层内部残留的、涵婓注入的“逆命”法则微光,都在同一时间被彻底“同化”!曾经的防御壁垒,顷刻间化为一道横亘在猩红大地上的、巨大而诡异的血色水晶幕墙!
光晕扫过整个战场核心,扫过被帝君兽混沌漩涡撕裂的焦黑巨坑,扫过散落的初代军团金属碎片,扫过那些早已失去生命的修士冰雕……最终,如同涨到最高点的潮水,带着吞噬一切的威势,涌向了要塞最后残存的、相对“完整”的区域——幽冥古道入口所在的这片断崖!
猩红,纯粹的猩红,填满了玄冰封印之外的全部视野!
“轰——咔啦啦!”
永冻封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玄冰壁上的裂痕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加深!湛蓝的寒光被汹涌的猩红彻底压制,变得黯淡无比!封印的厚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消融!
涵婓首当其冲,身体如遭重击,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通道内壁上,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他身后的修士们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惨叫着翻滚一地,修为稍低的直接昏死过去。
封印,即将破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涵婓体内,那沉寂已久、代表着他“逆命者”身份的天碑法则印记,似乎被这灭世般的猩红力量彻底激怒!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不屈与反抗意志的灰白色光芒,猛地从他心口爆发出来!这光芒瞬间融入摇摇欲坠的玄冰封印之中!
奇迹发生了!
原本即将彻底崩溃的湛蓝寒光,在融入那丝灰白光芒后,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黯淡的光芒骤然一亮,虽然依旧无法完全驱散外部的猩红,却如同在汹涌血海中点亮了一座灯塔,硬生生在玄冰壁障最内层,撑起了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灰白光膜!
“滋啦——!”
猩红的光晕狠狠撞在这层灰白光膜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剧烈摩擦湮灭声!猩红与灰白疯狂交织、侵蚀、对抗!光膜剧烈波动,如同狂风中的肥皂泡,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裂,却始终顽强地维持着最后一线,死死守护着通道入口!
光晕被暂时阻挡在外!
但代价是巨大的!涵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他胸口的天碑法则印记变得滚烫无比,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点燃。灰白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体内流逝,融入那层光膜。他的头发,那已经灰白的发梢,正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出毫无生机的死灰之色!
光晕被阻,似乎激怒了祭坛顶端的存在。
祖灵幼体那裂开的“口器”中,发出的猩红光柱骤然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深邃!扩散的光晕颜色由纯粹的猩红,向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接近凝固血液的暗红色泽转变!其中蕴含的“凝固”与“同化”法则力量,陡然增强了数倍!
“咯吱……咔嚓!”
刚刚稳定下来的灰白光膜,再次发出令人绝望的碎裂声!光膜表面出现了明显的凹陷和裂痕!
涵婓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模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天碑法则的联系正在被那恐怖的暗红光晕强行侵蚀、剥离!一旦联系中断,光膜破碎,所有人……瞬间化为血晶!
“要……结束了吗……”一个绝望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即将陷入黑暗的意识中浮现。
就在涵婓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深渊,灰白光膜濒临彻底破碎的刹那——
“唳——!!!”
一声穿云裂石、蕴含着无尽悲怆与决绝的凤鸣,如同最后的绝唱,猛然从祭坛的方向传来!那声音穿透了猩红光晕的封锁,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狠狠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是冰凰!
那尊为了守护众人通道而自封于巨大玄冰之中的冰凰!
只见远处祭坛下方,那尊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冰凰雕像,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与暗红光晕分庭抗礼的湛蓝神光!冰雕内部,那滴落在冰凰眼眸位置、早已冻结的殷红血泪,此刻如同燃烧的星辰,爆发出刺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赤红光芒!
那是被冰凰以生命为代价强行封印的命劫赤瞳烙印!此刻,它感受到了祭坛顶端那同源的、更加强大的祖灵意志的呼唤,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爆发了!
“轰隆——!!!”
巨大的冰凰雕像,连同内部那被封印的、疯狂爆发的命劫赤瞳之力,在暗红光晕的压迫和内部赤瞳烙印的冲击下,轰然炸裂!
并非物理的爆炸,而是法则层面的殉爆!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极冻寒流与焚世赤焰的毁灭性能量风暴,以冰凰炸裂点为中心,如同反向的冲击波,狂暴地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去!这股力量狂暴、混乱、充满了自毁的决绝,却奇迹般地暂时抵消了那汹涌而来的暗红“凝固”光晕!
猩红与暗红的光晕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毁灭风暴狠狠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缺口!
如同在滔天血海之中,硬生生炸出了一片短暂的、相对平静的“真空”区域!
而幽冥古道的入口,恰恰就在这片“真空”区域的边缘!
“走——!!!”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带着冰凰最后的神魂碎片,如同惊雷般在涵婓和所有幸存者的脑海中炸响!那是冰凰以彻底湮灭自身存在为代价,为他们争取到的最后一线生机!
涵婓几乎是在意念响起的瞬间,凭借着残存的本能和不屈的意志,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即将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了一丝清明!
“进通道!!!”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同时,他体内最后一丝“逆命者”的力量被他疯狂榨取,化作一股柔和却坚韧的推力,将身后那些还能动弹的修士狠狠推向了幽冥古道深处!
他自己则挣扎着爬起,踉跄着冲向通道入口。灰白的光膜失去了他力量的持续支撑,在暗红光晕的疯狂反扑和冰凰自爆冲击波的余波撕扯下,终于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彻底破碎!
暗红的光晕,如同贪婪的巨兽之口,瞬间吞噬了通道入口!
就在那致命的暗红即将触及涵婓后背的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覆盖着金属甲片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方废墟的阴影中爆射而出!是玄甲!他浑身覆盖着厚厚的血晶尘埃,金属甲胄上布满了细微的裂痕,显然也是刚刚从恐怖的凝固光晕中险死还生!他精准地抓住涵婓的手臂,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拖着他猛地撞入了幽冥古道那深邃的黑暗入口!
“嗡!”
暗红的光晕如同实质的潮水,狠狠拍打在通道入口处的岩壁之上!坚硬的岩石瞬间化为一片光滑的、妖异的暗红色晶体!只差毫厘!
玄甲拖着涵婓,重重摔落在通道内部冰冷的地面上。身后,那通道入口,已经被一层厚厚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晶壁彻底封死!将外面那一片死寂的、由无数血晶雕像构成的猩红地狱,永恒地隔绝在外。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更深的绝望和悲伤所取代。
涵婓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那层隔绝内外的暗红晶壁,望向外面。
整个北荒要塞,目力所及的一切,都化为了凝固的、剔透的、猩红或暗红的晶体。倒塌的城墙如同巨大的红水晶雕塑,冻结的尸体保持着最后的姿态,狰狞的血傀化为永恒的恐怖艺术品……阳光(如果还能称之为阳光)透过弥漫的血色尘埃,照射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水晶丛林上,折射出亿万道冰冷、妖异、令人心胆俱裂的猩红光芒。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葬礼,一曲以亿万生灵为音符、以凝固绝望为旋律的——血祭笙歌。祭坛之巅,祖灵幼体静静盘踞,甲壳上的梵天符文流转着满足而妖异的光泽,如同这场恐怖盛宴的唯一主人。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到足以压垮苍穹的悲怆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这股意志并非来自祭坛,而是来自更遥远、更不可知的天穹深处!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中州腹地,天机阁顶。
那座高耸入云、铭刻着当世至强者名号的玄光巨碑,通体猛然一震!
碑身上,象征着无上荣耀与力量的璀璨光芒,毫无征兆地,同时熄灭了三个!
那三个名字,高悬于天榜之上,每一个都曾照耀一个时代,每一个都代表着足以移山填海的伟力!它们分别是:
* **第十七位:“九劫剑尊”萧千绝!** (剑道通神,曾一剑断天河)
* **第十八位:“不灭战体”拓跋雄!** (肉身成圣,气血如烘炉)
* **第十九位:“万象星罗”澹台明镜!** (阵道宗师,一念成阵困杀神魔)
三个名字,连同它们曾经散发出的、足以令日月失色的煌煌神光,在同一刹那,彻底灰暗!如同燃尽的烛火,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力量的光泽,只留下三个冰冷、死寂、刻在玄黑碑体上的灰色印记!
“噗!”
天机阁顶,负责看守玄光碑的数十位长老,同时如遭重击,齐齐喷出一口鲜血!他们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边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天……天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指着那三个灰暗的名字,以及玄光碑最底部,那悄然浮现的、由暗沉血色勾勒出的一行古老箴言:
> **“血源归位,天泣之始。”**
血源归位……北荒血祭已成!天泣之始……这是苍天为至强者的陨落而泣血?还是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天穹世界的血雨腥风,才刚刚拉开序幕?
幽冥古道内,涵婓透过暗红的晶壁,无法看到千里之外天机阁的景象。但那股沉重到极致的悲怆意志降临的瞬间,他心口的天碑法则印记猛地一阵剧痛,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刺穿!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哭泣的悲凉感,毫无征兆地淹没了他的心神。
他猛地扭头,看向玄甲,声音嘶哑而急促:“外面……发生了什么?”
玄甲覆盖着金属面甲的脸庞转向被封死的通道入口,又缓缓抬起,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无尽的距离,看到了天机阁顶那灰暗的三个名字。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摊开了他一直紧握的金属手掌。
在他的掌心,静静躺着一块鸽卵大小、表面布满细微裂痕的暗红色“石块”——那是他从初代军团残骸中取出的、已经彻底死寂的核心。此刻,这块本应毫无生机的“石头”,其内部的细微裂痕中,正有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粘稠血光在缓缓流转、明灭!仿佛一颗濒临死亡的心脏,在接收到某种来自遥远源头的呼唤后,开始了最后的、不甘的搏动!
那搏动的频率,与祭坛顶端祖灵幼体甲壳上流转的梵天符文光芒,隐隐同步!
玄甲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通道内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一字一句,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上:
“它……还活着。它在……指向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