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喧嚣似乎被骤然抽空,只余下混沌漩涡那无声的咆哮。
帝君兽所化的漩涡悬于半空,吞噬着血煞战阵引动的污秽血河,仿佛一张贪婪的巨口,要将整个战场囫囵吞下。猩红的血光、扭曲的亡魂哀嚎、连同血灵军煞气凝成的阵型,统统被那深不见底的混沌中心撕扯、吞没。漩涡边缘,空间剧烈波动、扭曲,光线在其周围弯折,形成一圈诡异的光晕。
第三血将麾下的血灵军,那些麻木而强大的杀戮机器,此刻阵型第一次出现了混乱。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它们,最外围的士兵如同被无形巨手攥住,离地而起,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扭曲着被拖入那旋转的黑暗深渊,瞬间消融分解,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
然而,在这吞噬一切的混沌风暴中心,一点极其纯粹、极其锐利的猩红光芒骤然亮起!
是那血灵军首领。
它矗立在漩涡狂暴吸力的最前沿,覆盖全身的漆黑重甲在混沌乱流中纹丝不动,仿佛扎根于大地深处的顽石。那柄曾贯穿无数强敌的暗沉长矛,此刻被它单手擎起,矛尖直指漩涡的核心——那里,一只冰冷、漠然、仿佛蕴藏着九幽炼狱的幽冥血瞳刚刚睁开!
“吼——!”
帝君兽的意志透过混沌漩涡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带着被挑衅的狂怒。幽冥血瞳死死锁定了那点敢于直视它的猩红光芒,漩涡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剧,吸力倍增!地面龟裂,无数碎石、残破的兵器、甚至沉重的战车残骸,都被强行拔起,投入那毁灭的磨盘。
血灵军首领动了。
它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地面无声地碎裂、下陷。它那覆面头盔的眼孔深处,两点深红的光芒骤然炽盛,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了面甲的黑暗。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意志,混合着尸山血海般的滔天杀气,轰然爆发!
这意志并非无形,它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冲击波,如同实质的血色闪电,狠狠劈向旋转的混沌漩涡!
无声的碰撞。
暗红冲击波与混沌漩涡的边缘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齿发酸、灵魂战栗的剧烈摩擦和湮灭之声。碰撞点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肉眼可见的波纹,波纹所过之处,无论是坚固的岩石还是坚冰,都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混沌漩涡的旋转猛地一滞!
那吞噬万物的吸力出现了瞬间的迟缓和紊乱。漩涡边缘的混沌气流剧烈翻腾、溃散,仿佛被这纯粹的意志之矛狠狠捅了一下。漩涡中心那只幽冥血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下方那个渺小却散发着恐怖意志的漆黑身影,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一丝被撼动的波动。
就在这混沌意志与血灵首领意志悍然对撞,整个战场为之凝滞的刹那,一道身影动了。
快如鬼魅,无声无息。
是那初代军团的军团长。
它一直如同最沉默的岩石,矗立在血灵军阵的最前方,仿佛只是背景的一部分。但当血灵首领的意志冲击撼动混沌漩涡的瞬间,它动了。没有咆哮,没有多余的动作,覆盖全身的古老甲胄在弥漫的血光与混沌乱流中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它只是微微屈膝,重心下沉,手中那柄造型狰狞、矛尖缠绕着污血符文的巨大长矛被稳稳举起。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仿佛跨越了空间,瞬间灌注到它的身上。这股力量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气息,冰冷、死寂,源自它身后那如山岳般屹立的血灵首领。军团长覆面头盔下的两点幽光骤然变得猩红刺目,与血灵首领眼中那烙铁般的红光如出一辙,甚至在其冰冷厚重的胸甲中央,一个模糊却狰狞的赤瞳烙印一闪而逝!
“嗡——!”
长矛发出低沉而亢奋的嗡鸣,矛尖缠绕的污血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亮起,散发出不祥的暗红光芒,将矛尖渲染得如同浸透了地狱的毒血。军团长脚下坚实的地面无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数丈。
下一个心跳,它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被巨大力量瞬间踩踏出的深坑,以及一圈被极致速度挤压爆开的环形气浪!
目标——并非那撼动天地的混沌漩涡,也不是战场上任何显眼的强者。
而是涵婓身前,那道横亘在战场与北荒要塞之间的千丈冰墙!更准确地说,是冰墙之下,那被涵婓以残存地脉寒气构筑、隐隐透出古老苍茫气息的地脉节点!
速度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当涵婓心中警兆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灵魂感知中那代表地脉节点的位置传来针刺般剧痛的瞬间,那道缠绕着污血符文、散发着终结气息的矛影,已然跨越了看似不可能的距离,出现在冰墙根部的核心节点处!
太快了!快得连思维都跟不上!
“不——!”涵婓的嘶吼带着撕裂般的绝望,他只来得及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地脉寒气疯狂灌入冰墙,试图加固那脆弱的节点。
晚了。
那柄凝聚了血灵首领毁灭意志、由初代军团长全力掷出的污血长矛,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凝固的油脂,毫无阻碍地贯穿了涵婓仓促凝聚的寒冰屏障,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冰墙根基深处那一点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地脉灵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矛尖刺入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却让所有生灵心脏骤然紧缩的脆响。
“咔嚓——”
如同精美的琉璃盏被敲出了第一道致命的裂痕。
以矛尖刺入点为中心,一道刺眼的、深达冰墙核心的裂痕瞬间生成,并以恐怖的速度向上、向四周疯狂蔓延!裂痕中,不再是纯净的冰蓝,而是被污血符文侵染的、如同腐败血管般的暗红纹路!这些暗红纹路贪婪地吞噬着冰墙中残存的地脉寒气,如同毒液在血管中奔流,所过之处,坚逾精钢的玄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酥脆。
轰隆隆——!
真正的崩塌开始了。
那横亘天地、庇护着无数生灵的千丈冰墙,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垂死巨兽,发出震彻灵魂的悲鸣。巨大的冰体结构从内部瓦解,先是核心节点的彻底粉碎,紧接着,被污血纹路侵蚀的庞大冰体再也无法维持自身,在重力的撕扯下,开始倾颓!
无数房屋大小的巨大冰块从墙体上崩裂、脱落,带着毁灭一切的声势轰然砸落地面。冰晶粉尘混合着污血符文残留的暗红能量,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死亡尘暴。冰墙在哀鸣中解体,巨大的裂缝如同深渊巨口,吞噬着下方一切来不及逃离的生命——无论是惊慌失措的北荒守军,还是恰好处于崩塌区域的血灵士兵,都在瞬间被万吨寒冰碾为肉泥。
涵婓如遭重锤猛击,身体剧烈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一口滚烫的鲜血无法抑制地狂喷而出,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凄艳的血雾。他踉跄后退,每一步都在坚冰地面上踏出深深的裂痕,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与茫然。冰墙是他意志的延伸,是他沟通地脉、引动寒气的载体。冰墙的崩塌,不仅摧毁了要塞最坚固的屏障,更如同在他灵魂深处狠狠剜了一刀。他能清晰地“听”到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那核心节点被彻底摧毁时发出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绝望悲鸣——那是地脉的哀泣,是这片古老大地遭受重创的痛苦回响。
“涵婓!”冰凰清冽却带着一丝虚弱惊惶的声音在他意识中炸响。她正竭力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命劫反噬,赤瞳在她眉心剧烈闪烁,每一次闪烁都让她的气息更加紊乱一分。冰墙的崩塌对她同样是沉重的打击,她强撑着试图分出一道冰寒之力稳住涵婓摇摇欲坠的身体。
“地脉…节点碎了…”涵婓艰难地喘息着,声音沙哑破碎,灵魂深处回荡着那地核悲鸣带来的剧痛和眩晕感,让他几乎无法站稳。他的视线穿过漫天坠落的巨大冰雹和弥漫的冰尘,死死盯住那个投出致命长矛后便再次归于死寂、仿佛从未动过的初代军团长,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就在这天地倾覆、冰墙崩塌的毁灭景象震撼着所有人的心神,将绝大部分注意力牢牢吸引之际,战场边缘,祭坛基座附近那片相对混乱的阴影区域,几道鬼魅般的身影动了。
正是青冥宗那几名一直潜伏在侧的修士。为首的老者,青冥宗主,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贪婪与决绝。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冰墙崩塌引发的巨大能量乱流和漫天冰尘,成了最好的掩护。
“就是现在!破界锥,给我开!”青冥宗主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拍在悬浮于身前的那枚锥形法器上。
“嗡!”
破界锥尖端那点凝聚到极致的幽芒骤然爆发!不再是试探性的刺入,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细若发丝却蕴含着恐怖穿透力的墨绿光束,如同最阴毒的毒蛇獠牙,无声无息却又迅捷无比地刺向祭坛基座——那个被玄甲布防图精确标注、由无数血色符文缠绕保护的核心点!
嗤——!
墨绿光束与祭坛基座核心的血色符文激烈碰撞,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刺耳声响。血色符文疯狂流转,试图抵御这阴险的入侵,爆发出强烈的抵抗光芒。然而,破界锥的力量特性就是瓦解禁制、穿透空间!在青冥宗主不惜代价的灵力催动下,那点墨绿光束顽强地、一点点地刺透了层层叠叠的血色符文防御网!
整个过程在巨大的冰墙崩塌轰鸣中显得微不足道,却精准地落入了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里。
“鼠辈!尔敢!”玄甲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惊天怒吼。他刚指挥万剑阁弟子和正道修士组成突击阵型,利用帝君兽造成的混乱和玄甲带来的布防图情报,成功撕裂了血灵分坛的外围防御,正朝着祭坛方向猛攻。他手中的战刀刚刚劈碎一个血灵士兵的头颅,刀锋上还滴着粘稠的污血。青冥宗这趁火打劫、窃取胜利果实的卑劣行径,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怒火。他猛地调转方向,战刀拖曳着刺目的灵力光焰,如同出膛的炮弹,不顾一切地朝着青冥宗主扑去!必须阻止他们!祭坛核心的能量一旦失控或被窃取,后果不堪设想!
“拦住他!”青冥宗主头也不回,厉声喝道,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控制破界锥穿透最后几层符文上。他身旁两名气息阴沉的青冥长老立刻转身,一人祭出一面白骨盾牌,黑气缭绕;另一人则挥手洒出一片碧油油的磷火毒砂,腥臭扑鼻,瞬间封死了玄甲冲锋的路径。
“滚开!”玄甲暴喝,手中战刀爆发出刺目金光,带着斩破一切的决绝狠狠劈下!刀锋与白骨盾牌、毒砂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灵力激荡,气浪翻滚。玄甲修为强横,以一敌二,瞬间将两名青冥长老震得连连后退,白骨盾牌上甚至出现了裂痕。但就是这短暂的一阻——
噗!
破界锥的墨绿光束终于彻底穿透了最后一层血色符文!如同毒蛇的獠牙咬中了猎物。
祭坛基座核心处,那枚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如同最纯净血钻雕琢而成、内部却有无数细微金色丝线缓缓流淌的核心晶石,被破界锥的力量猛地撬动、剥离了出来!
晶石离体的刹那,整个庞大如山岳的祭坛猛地一震!表面流转的血色光芒瞬间黯淡了数分,那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沉重“咚!咚!”声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无数构筑祭坛的骸骨和符文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呻吟。
“到手了!”青冥宗主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枯瘦的手掌闪电般抓向那枚悬浮而出的血色晶石。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温润却又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晶体表面!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意志,如同亿万载不化的寒冰,骤然降临!
是血灵军首领!
它甚至没有转身,只是那覆面头盔微微偏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两点猩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跨越空间,死死钉在了青冥宗主和他即将触及晶石的手上!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那不是灵力的冲击,而是纯粹意志的碾压!如同整个尸山血海、无尽杀戮的战场重量,瞬间浓缩,狠狠砸在青冥宗主和他身边两位长老的灵魂之上!
“呃啊——!”
青冥宗主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和痛苦!他抓向晶石的动作猛地僵住,仿佛那只手被无形的万钧山岳压住,连弯曲一下手指都做不到!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他身旁的两名长老更是不堪,直接闷哼一声,口鼻喷血,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眼中充满了面对天敌般的无边恐惧。那枚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血色晶石,此刻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玄甲也在这恐怖意志的余波扫荡下身形一滞,冲锋的势头被强行遏制,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奋力对抗着这股来自更高层面的威压,眼中燃烧着愤怒和不甘的火焰,死死盯着青冥宗主僵直的手和那枚诱人的晶石。咫尺天涯!
就在这意志碾压全场、青冥宗主即将功亏一篑的瞬间,一道庞大而狂暴的身影,裹挟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混沌余威,狠狠撞入了这片区域!
是帝君兽!
它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污浊的血煞能量不断渗出滴落,显然在刚才与血灵首领意志的碰撞中付出了巨大代价。那双威严的金瞳此刻充满了疲惫与混乱的狂躁,混沌漩涡已经消散,退化回巨兽形态的它似乎耗尽了力量,气息极度不稳,甚至有些踉跄。然而,它那巨大的头颅却猛地抬起,金瞳死死锁定了祭坛基座被破开的位置——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那枚悬浮在青冥宗主指尖前、散发着诱人能量波动的血色晶石,以及晶石下方,因节点被毁而暴露出来的、一团拳头大小、缓缓旋转、散发着浓郁地脉精粹气息的冰蓝色晶核!
那是被初代军团长长矛摧毁的地脉节点核心残留的最后精华!
源自本能的、对纯粹能量的贪婪渴望,压倒了疲惫与伤痛。帝君兽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占有欲的咆哮,不管不顾,巨大的头颅猛地探出,布满利齿的巨口如同深渊,带着腥风,狠狠咬向那枚血色晶石和下方的冰蓝晶核!
这一下变故,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青冥宗主正承受着血灵首领意志的恐怖压迫,根本无力阻止。血灵首领那冰冷的意志似乎也因为这头混沌巨兽的突然搅局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玄甲更是被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和狂暴的气势所阻隔。
“孽畜!”青冥宗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
咔嚓!
帝君兽布满利齿的巨口猛地合拢!
没有咬中那枚血色晶石。
在千钧一发之际,青冥宗主在恐怖压迫下爆发出求生的本能,枯瘦的手掌在意志碾压的缝隙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猛地一捞!指尖险之又险地擦过了血色晶石的边缘!
血色晶石被这股力量带得向上抛飞了一小段距离,恰恰避开了帝君兽的巨口獠牙!
但帝君兽的目标,显然不止一个!它那势大力沉的一咬落空了大半,却精准无比地将那团暴露出来的、散发着精纯寒气的冰蓝色地脉晶核,连同下方一小块祭坛的骸骨基座一起,囫囵吞入了口中!
轰!
帝君兽咬碎骸骨、吞下晶核的声响被更大的轰鸣掩盖。
祭坛基座被强行破开、核心晶石被动摇、再加上地脉晶核被掠夺,这多重破坏终于引发了祭坛本身自卫机制的剧烈反噬!基座被破界锥穿透的那个孔洞周围,无数血色符文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瞬间亮起刺目的血光,疯狂地向着孔洞内部塌陷、绞杀!
“噗——!”
青冥宗主虽然捞到了血色晶石,但手臂却被数道骤然爆发、如同活物般的血色符文能量狠狠擦过!他那件显然不凡的护身法袍瞬间被撕裂,手臂上出现了数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伤口边缘的血肉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并且快速蔓延枯萎!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握着晶石的手剧烈颤抖,几乎要脱手。
“宗主!”旁边勉强支撑的长老惊骇欲绝。
“走!”青冥宗主强忍剧痛和手臂上蔓延的枯萎剧毒,眼中闪过狠厉与后怕,看也不看那吞噬了地脉晶核后显得有些茫然、正在甩动巨大头颅的帝君兽,更不敢再看那如山岳般投来冰冷注视的血灵首领。他死死攥住那枚温润却感觉无比烫手的血色晶石,毫不犹豫地捏碎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土黄色符箓!
噗!
一团浓郁的土黄色烟雾瞬间爆开,将他和两名受伤的长老笼罩。
烟雾迅速散去,原地已空无一人,只留下几滴散发着枯萎气息的黑血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土遁波动。
“混账!”玄甲怒吼,眼睁睁看着青冥宗的人带着血色晶石遁走,又急又怒。他猛地转头,看向造成这一切混乱的源头之一——那头吞下了地脉晶核的帝君兽。
此刻的帝君兽状态极为诡异。
它吞下那冰蓝色晶核后,庞大的身躯先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冲击。紧接着,一层浓郁的冰蓝色光晕从它体内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瞬间覆盖了它体表那些狰狞的伤口。伤口处流出的金色血液和污秽能量竟被这寒气强行冻结!
然而,这冰蓝光晕并未带来舒适。帝君兽痛苦地甩动着巨大的头颅,发出沉闷而混乱的低吼,金色的瞳孔中光芒急速闪烁,时而威严暴怒,时而迷茫混沌,时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亘古洪荒的冰冷与饥饿。它体表刚刚被冰封的伤口,在它自身狂暴混乱的能量冲击下,冰层又纷纷碎裂、崩开,露出下面依旧在渗血的皮肉,显得更加狼狈和凄惨。庞大的身躯踉跄着,仿佛随时会轰然倒下。
玄甲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越过帝君兽痛苦挣扎的庞大身躯,死死盯住它刚才吞下晶核的地方。在那被咬碎的祭坛骸骨碎片中,一点微弱的、却异常精纯的冰蓝光芒正在缓缓黯淡——那是地脉节点被摧毁后,核心精华被夺走,最后一点本源即将彻底消散的征兆。
就在那点冰蓝光芒即将完全熄灭的瞬间——
咚!
一个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又像是从无尽遥远的时空彼岸传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穿透了战场所有的喧嚣,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这声音并非巨响,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悲怆。如同一个沉睡万古的巨人在濒死之际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又像是一颗星辰在寂灭前核心坍缩的哀鸣。
涵婓猛地捂住了胸口,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他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若非冰凰及时扶住,几乎要软倒在地。他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滚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理解的悲伤。
冰凰扶着他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她眉心那点赤瞳烙印不安地跳动,她同样“听”到了,那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带着大地母亲遭受致命创伤的悲鸣与控诉。
咚…咚…咚…
那沉重的、如同心脏被撕裂的回响,并未停歇,反而如同垂死的余波,一声接着一声,微弱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每一次回响,都让涵婓的脸色更白一分,灵魂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反复敲打。
玄甲停下了冲向帝君兽的脚步,他同样感受到了那来自地核深处的悲鸣回响。一种比战场失利、比晶石被夺更加冰冷、更加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越过那崩塌的冰墙废墟,望向远处那座因为核心晶石被动摇而光芒略显黯淡、却依旧搏动如心脏的巨大血色祭坛。
祭坛顶端,那枚包裹着未知存在的巨大血茧,搏动的节奏似乎与地核深处传来的悲鸣回响,隐隐同步。
帝君兽似乎也被这来自地核的悲鸣所震慑,混乱痛苦的低吼声停滞了一瞬。它那双巨大而疲惫的金色瞳孔中,混乱的光芒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冰蓝色光点一闪而逝,仿佛在它狂暴的混沌本源深处,悄然种下了一颗来自洪荒的种子。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从帝君兽的体内传出。
玄甲瞳孔骤缩,目光瞬间锁定在帝君兽的胸口位置。只见它胸前一道被污血侵蚀得最深的巨大伤口深处,在冰蓝寒气与金色血液交织的混乱光芒中,一点极其微小、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混沌与洪荒气息的暗金色结晶,正在缓缓凝聚成形。那结晶每一次细微的搏动,都隐隐与地核深处那悲怆的回响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共鸣。
玄甲握着战刀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他环视着这片彻底化为炼狱的战场:崩塌的冰墙废墟如同巨兽的尸骸,污血浸透的焦土上散落着无数残肢断臂,帝君兽在痛苦与混沌中挣扎喘息,那沉重的地核悲鸣如同丧钟在灵魂深处回荡……
祭坛依旧矗立,血茧搏动不息。
他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感。这冰墙的倾覆,似乎并非终结,而仅仅是开启了某个更加深邃、更加绝望的恐怖序章。地核的悲鸣,帝君兽体内的异变,还有那枚被青冥宗夺走的祭坛核心……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巨网,而他们所有人,都已在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