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卷起巷口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昭昭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信封粗糙的质感，顾清梧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那是顾清梧身上独有的味道。
“她不是敌人。”燕无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了死寂。
林昭昭紧紧攥着那封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转过身，凤眸里凝着冰霜：“可她是敌国刺客，燕无痕，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燕无痕垂下眼帘，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透着一丝罕见的执着：“属下不敢忘。但她救过我一次，在北境，我被玄鹰的人追杀，是她出手引开了追兵。”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且，她手上这份敌国公主的行动计划，是真货。”
林昭昭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信封上，心中念头飞转。
一个敌国刺客，冒着暴露的风险，将如此重要的情报交给她这个镖局的大小姐，只为了报所谓的“杀师之仇”？
这其中，必然有更深的图谋。
“她果真在意这事。”林昭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与其说是对顾清梧，不如说是对那个藏在暗处的王管家。
一个能让敌国顶尖刺客甘愿与之合作，又能策划如此惊天阴谋的管家，绝非池中之物。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镖局的院子里，几个镖师正赤着上身比试拳脚，呼喝声此起彼伏。
顾清梧的身影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巷的阴影里。
她拦住了正欲出门的林昭昭，将一封信直接塞到她手中。
“这是我从敌国公主那里盗来的计划书，”顾清梧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王管家是我杀师仇人，但我现在必须与他合作，这是我接近他的唯一机会。”
林昭昭接过信封，并未立刻打开。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即便在白日也掩不住那股锋锐的杀气。
她不动声色地问：“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顾清梧的神色变得异常复杂，像是挣扎，又像是决绝。
“因为我发现，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粮草，而是沈明远。”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敌国公主赫连娜，打算在下个月的‘天武大会’上，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刺杀他，以此为借口，挑起两国战端！”
“什么？！”林昭昭脸色骤变，如遭雷击。
沈明远，当朝最年轻的兵部侍郎，也是父帅最看重的门生，更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刺杀他，不仅是剪除大夏未来的将星，更是要将整个大夏拖入战争的泥潭！
赫连娜这一招，歹毒至极！
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立刻转身对身后的燕无痕厉声命令：“传我将令！立刻通知沈府，将侍郎大人的护卫等级提到最高！天武大会之前，不许他离开京城半步！另外，加派人手，给我死死盯住王管家！”
“是！”燕无痕领命而去，身影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王管家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书房里的一尊玉马。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心中猛地一沉。
是暗卫！
顾清梧那个女人，果然还是暴露了！
他脸上的恭敬和谦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枭狼般的阴狠。
赫连娜公主的计划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既然行踪已经泄露，那就只能提前动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夜，一封加密的信件通过秘密渠道，火速送往城西的玄鹰分舵。
信中只有八个字：计划有变，即刻行动。
王管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身边最信任的那个亲信，早在半年前就被燕无痕用其家人的性命策反。
他前脚刚送出信，后脚一模一样的情报就摆在了林昭昭的书案上。
“小姐，王管家果然按捺不住了。”燕无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玄鹰分舵的人已经开始集结，看样子是想在天武大会之前，就对沈大人下手！”
林昭昭坐在灯下，绝美的脸庞在烛光摇曳中忽明忽暗。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白天顾清梧给她的那份计划书。
她已经看过了，里面的内容详尽到令人心惊，不仅有刺杀计划，还有玄鹰在京中的所有据点和联络方式。
“好一个顾清梧，送来的不仅是情报，更是一把刀。”林昭昭喃喃自语。
这把刀，既可以用来斩断敌人的阴谋，也可以随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
直接带人去抓王管家？
不行。
他背后是玄鹰，甚至牵扯到敌国公主，没有铁证如山，仅凭一份来路不明的计划书，根本动不了他，反而会打草惊蛇，让赫连娜公主那边有了防备。
等他动手再人赃并获？
更不行！
沈明远的安全，她赌不起，大夏的安危，她更赌不起！
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一击致命，还要将所有脏水，都泼回到敌人身上！
林昭昭的目光，缓缓从计划书上，移到了旁边的一张白纸上。
那上面，是她闲来无事时，模仿顾清梧在那封信封上留下的几个字迹。
清冷，锋利，带着一种独特的风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渐渐成型。
她要的，不是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
她要让这些藏在暗处的鬼魅，自相残杀！
“燕无痕，”林昭昭的声音忽然响起，平静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派人去查，礼部尚书周文渊，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燕无痕一愣，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问起这位掌管天武大会的文官，但还是立刻回答：“回小姐，听说周尚书的独子前些日子在赌场欠下巨额赌债，正被玄鹰旗下的赌坊逼债，急得焦头烂额。”
“很好。”林昭昭的唇边，终于绽开一抹冰冷的笑意，犹如暗夜里盛开的毒花。
她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将那张白纸铺平，取过一支狼毫，饱蘸浓墨。
夜，更深了。
京城，礼部尚书府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周文渊愁眉不展地看着账本，为儿子的事情心力交瘁。
忽然，一阵夜风吹开了虚掩的窗户，烛火猛地一跳，险些熄灭。
周文渊不耐烦地起身准备关窗，却在转身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他刚才坐着的位置，那本摊开的账本之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朱红色的血手印，触目惊心。
他心脏狂跳，颤抖着拿起那封信。
信纸很薄，里面的内容却重若千钧。
那是一封自白信，用一种张狂而绝望的笔迹，详细叙述了如何与敌国公主赫连娜勾结，计划在天武大会上刺杀兵部侍郎沈明远，并嫁祸给大夏朝中重臣，从而挑起战乱的全部阴谋！
信中甚至提到了如何利用周尚书之子的赌债来要挟他，让他在大会的安防上“行个方便”。
信的末尾，是王管家血淋淋的画押。
然而，在画押的旁边，还有一行清秀却锋利如刀的小字落款，那三个字，让周文渊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落款是——顾清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