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载着韩凌诗骑上自行车,穿过村中小巷时,他一边熟练掌控方向,一边沿途介绍几处地标与左邻右舍,不多时便转上主干道。
两人身着干练的运动服,骑行节奏轻松自然,倒像是一对出游的小情侣。
韩凌诗环住他的腰,静了几分钟,忽然低声道:“阿仁,没想到你腹肌这么结实。”
郝仁轻笑:“谢谢夸奖。不过我本来也想夸你点什么的……算了。”
她正一脸疑惑,自行车却猛地碾过一块凸起的地面,她下意识收紧了双臂,整个人贴得更近了些——等意识到他方才话中的调笑,顿时羞怒交加,狠狠掐了他一把。
郝仁差点没控好方向,心头直抽抽:“靠,凌诗这手劲怕不是小说里那种‘死亡掐’?以后嘴上还是得积点德。”
他不再多言,专注向山路挺进。
韩凌诗望着前方问道:“为什么墓地要建在山上?”
“因为那边安静。”他语气平稳,像是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她点了点头,开始注意起沿途快速掠过的风景。
郝仁忽然哼起一段小曲:“山上住着个大王,他的牛儿挂铃铛,叮铃叮铃响……
山上住着一群兽,昼伏夜出啃骨头,饱腹不知愁。
大王每日护牛忙,群兽不退争斗狂,生死两相忘……”
“诗人阿仁,请问这首是哪位名家之作?”韩凌诗忍不住笑问。
他正色道:“回皇后,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民谣,用来哄孩子别乱进山。”
“那山大王是好人吗?”
“谁知道啊?”他耸肩,“我这颗心只装得下韩皇后一人。”
她听出他并不理解那民谣背后的意思,轻拍他背笑道:“诗人若能继续取悦本宫,赏赐不在话下。”
两人一路打趣向山而行。
两个小时后,自行车缓缓停在墓园入口处。
眼前是一排排墓碑铺陈而开,气氛瞬间变得沉静起来。
郝仁牵起韩凌诗的手走进墓园,穿过整齐的墓碑林,停在一棵盛开的桃树下。
树下是一块覆着尘土的白色墓碑。
“郝梅喜欢白色。”他轻声道。
韩凌诗轻轻点头,目光落在碑前那一地疯长的杂草上。
郝仁叹了口气:“我来清理。”
他脱下运动鞋,卷起裤腿,又将外套搭在一旁。
韩凌诗刚准备效仿,便听见郝仁笑着调侃:“凌诗,你是想让我被母后治个‘苛待女王’之罪,被吊起来鞭笞吗?”
她笑着摇头。
他朝远处的小棚屋一指:“去那边歇歇吧,等其他人来了再过来,这里交给我。”
她没有应声,只是静静望着他徒手拔草,随后又拿起小锄头铲除碑边的泥土。
过程缓慢却细致,他从未有一丝怨言。
韩凌诗忽然意识到,这人已超过二十四小时未合眼——昨夜虽在车上小憩片刻,但常人的大脑终归无法长时间超负荷。
“在想我怎么还精神满满?”郝仁忽然抬头看她一眼。
她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
“因为车上喝了提神药剂。”他淡然一笑,“以后再慢慢说,先去休息吧。”
她不再多问,转身朝小棚走去。
郝仁继续专注于清理,直到墓碑四周纤尘不染。
韩凌诗坐在棚下长椅上,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柔光与心疼。
一阵凉风掠过,她闭目舒展身体,再睁眼时,身旁竟多了一位白衣少女,正安静地坐着淡笑看她。
她惊呼出声。
少女忙摆手道:“吓到你了?对不起。”
韩凌诗按着狂跳的心口缓缓平复情绪,可当她看清那张脸后,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尽。
她猛地站起后退,却仿佛撞在了什么无形之墙上,冷汗一瞬间湿透后背。
“深呼吸,冷静点。”少女语气温柔,“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东西’。”
韩凌诗反射性回头,少女却依旧安然坐在原位,神情哀伤。
她颤着声音指着对方:“你……你怎么还活着?”
少女叹气:“说来话长。在我解释之前,能坐下听我讲吗?”
韩凌诗拼命摇头,转身高喊:“阿仁!”
但郝仁似乎毫无反应。
少女轻声道:“他听不到,这里是我的‘结界’。我来只是想看看家人,真的没有恶意。但我希望你先听我说完——你告诉他也没有用,因为你没有证据。”
韩凌诗迅速掏出手机,呼唤:“小美,警告阿仁我有危险!”
却发现手机竟已关机。
她明明在少女出现前还用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关掉?
她连忙重启,屏幕却毫无反应。
恐惧、惊骇、愤怒轮番涌上心头。
她退到角落,瘫坐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目光惶惶地看向白衣少女。
少女叹息着走近,在她身旁缓缓坐下。
韩凌诗带着哭腔哀求:“别过来……求求你,放过我……”
白衣少女看着她,轻声道:“你真的觉得我是坏人吗?”
她努力摇头,可看着少女那平静的眼神,又开始迟疑,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少女轻笑:“你和阿仁果然是一类人。”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坏人?”她望着她问,“因为我弟弟正在打扫我的墓碑,而我却安然坐在你身边?”
韩凌诗咬住唇,再次摇头——她擅长感知他人情绪,而眼前的少女,无论语气还是眼神,都没有敌意。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压抑着情绪,“但无论理由是什么,都不该让他这么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望着少女:“所以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大的‘坏人’,郝梅。”
没错,那突然现身的白衣少女,正是郝仁最思念、也被世人认定早已离世的姐姐——郝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