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沈清漪的心脏!
沉重的陶盆翻滚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灌满双耳,泥土的腥气和金菊的浓香混合成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视野被那急速放大的阴影完全占据,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甚至能看清陶盆边缘粗糙的纹理和泥土中纠缠的根须!
就在那千钧一发、万念俱灰的刹那——
“呼——!”
一道迅疾如电、裹挟着劲风的明黄色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破晓惊雷,毫无预兆地从宫道侧前方猛冲而至!速度快到在众人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金色残影!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沈清漪只觉腰间猛地一紧!一股无可匹敌的、带着滚烫体温和霸道力量的巨臂,如同铁箍般狠狠缠上她的腰肢!巨大的冲力将她整个人硬生生从冰冷的轿凳上拽飞起来!
天旋地转!
发簪被甩落,青丝瞬间散乱飞舞!
她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撞向一个坚实得如同磐石、却又散发着灼人热度的胸膛!坚硬的龙纹刺绣硌得她脸颊生疼,一股浓烈而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男性特有的、如同烈日曝晒后的松木般的气息,蛮横地灌入她的鼻腔,瞬间冲散了死亡的土腥!
与此同时——
“滚开——!”
一声裹挟着雷霆震怒的低吼在她头顶炸响!如同龙吟九霄!
那道救下她的明黄身影,在将她死死护入怀中的同一瞬间,矫健有力的右腿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狠狠地踹向那已砸至头顶、翻滚着泥土的巨大陶盆!
“轰——!!!”
一声震耳欲聋、令人肝胆俱裂的恐怖爆裂声在沈清漪耳边咫尺之地轰然炸开!如同平地惊雷!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狂暴的气浪席卷开来!轿顶的薄木板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掀飞!无数尖锐的木屑、沉重的陶土碎片、冰冷湿粘的泥土、还有那被巨力撕扯得支离破碎的金黄色菊瓣,如同被引爆的炸弹碎片,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四面八方激射飞溅!
“噗噗噗!”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泥土和残花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砸在周围的宫人身上、轿夫的头上、以及宫道两侧冰冷的朱红宫墙上!留下斑驳狼藉的污痕!几个离得近的小太监被飞溅的陶片划破了脸颊和手臂,发出凄厉的惨叫,鲜血瞬间涌出!
沈清漪被那爆炸般的巨响震得耳膜嗡鸣,眼前一片金星乱冒!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若非腰间那条铁臂死死箍住,几乎要被掀飞出去!她本能地闭上眼,将脸深深埋入那救了她性命的、剧烈起伏的滚烫胸膛,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后怕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残烛。
浓重的尘土气息弥漫开来,混合着残菊的香气、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世界,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爆裂之后,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痛哼声、以及……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擂鼓般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无比地从她紧贴的胸膛传来,带着一种狂怒未消的余震,重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也仿佛敲打在她的灵魂深处!
这心跳……如此剧烈,如此清晰……属于九五之尊的心跳!
沈清漪缓缓地、艰难地抬起眼睑。长睫上沾满了细碎的尘土和几片破碎的金菊花瓣,视线有些模糊。她首先看到的,是眼前一片刺目的明黄——那是帝王常服的衣襟,上面用金线绣制的五爪团龙纹路在尘土中依旧狰狞威严。再往上,是线条冷硬紧绷的下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以及……那双此刻正低垂下来、死死锁住她的、深不见底的寒眸!
萧珩!
是他!竟然是他!
沈清漪的瞳孔因巨大的震惊而骤然收缩!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此刻的帝王,周身散发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惯常的深沉内敛被一种山崩地裂般的震怒彻底撕碎!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与后怕的惊涛骇浪!那眼神,如同受伤暴怒的雄狮,死死盯着怀中被尘土沾染、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如纸、正用惊惶无助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神望着他的女人!
“清漪……”萧珩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劫后余生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身体里,确认她的存在。另一只手急切地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却又无比珍视地拂去她脸颊上的尘土,拨开她凌乱发丝间沾着的碎叶和残花,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她脸上、额角(那里被飞溅的碎片划破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身上一寸寸扫过,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和焦虑!
“伤着没有?哪里疼?说话!”他的声音压抑着狂怒,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沈清漪的心上。
“陛……陛下……”沈清漪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哽咽,身体在他的臂弯里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下意识地摇头,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冲刷出狼狈的痕迹,“嫔妾……嫔妾没事……谢……谢陛下救命之恩……” 那姿态,脆弱到了极致,也依赖到了极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萧珩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似乎因她这句“没事”而稍微松动了一丝,但随即,那刚刚压下的滔天怒火如同被浇了油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翻涌着毁灭性风暴的眼眸,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带着帝王的无边威压与森然杀意,狠狠扫过狼藉一片的现场!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宫人,包括惊魂未定、脸上身上沾满泥土碎屑的茯苓、明月、赵德海,以及那几个受伤呻吟的小太监,全都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噗通噗通跪倒一地,抖若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最后,那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死亡射线,死死钉在了宫墙之下,那几个负责看守和照料重华宫墙头万寿菊盆栽、此刻同样跪在地上、却脸色煞白、眼神躲闪、身体抖得尤其厉害的粗使太监身上!
“放肆——!!!”
萧珩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足以掀翻整个宫阙的暴怒,轰然炸响!声浪在两侧高耸的宫墙间反复回荡,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肝胆俱裂!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朕的昭媛?!”
他搂着沈清漪的手臂因暴怒而微微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如同从齿缝里迸出的冰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机:
“查——!!!”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给朕查!!!”
“王德顺!!” 萧珩的咆哮如同受伤暴龙的怒吼,震得宫墙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奴才在!奴才在!” 王德顺如同鬼魅般从后方的人群中连滚爬爬地冲了出来,脸色煞白,额头全是冷汗,扑通一声重重跪在满是泥土和碎陶的宫道上。他方才几乎被那惊险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立刻!封锁现场!所有人等,原地拘押!一个都不许动!更不许死!” 萧珩的声音如同冰锥,字字带着血腥气,“给朕一寸寸地搜!查清楚那花盆!查清楚是谁动的手脚!查清楚是谁指使!”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再次狠狠剐过地上那几个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负责花木的粗使太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森寒:
“尤其是他们几个!给朕——撬开他们的嘴!朕倒要看看,是谁借给他们的狗胆!敢动朕的人!”
“是!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办!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王德顺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破音的尖锐,立刻跳起来,如同被抽打的陀螺,尖声厉喝:“来人!封锁宫道!所有人拿下!验看花盆!快!!” 一群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和内侍瞬间扑上,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粗暴地将那几个面如死灰的花木太监拖死狗般拖到一旁。
风暴的中心,沈清漪依旧被萧珩死死地、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搂在怀中。她的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滚烫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如同擂鼓般未曾平息的狂烈心跳,以及那胸膛之下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帝王之怒。他身上浓烈的龙涎香和男性气息,混合着飞溅的泥土和残菊的淡淡血腥味,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眩晕的冲击,将她牢牢包裹。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因惊惧而冰冷的四肢百骸。这坚实有力的臂膀,这滚烫的胸膛,这毫不掩饰的震怒与紧张……竟让她这个心已冷硬如铁的重生复仇者,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近乎沉溺的恍惚。
然而,这丝恍惚仅仅持续了一瞬。
冰冷的理智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上心头。
刘德全!
她埋在萧珩胸前的眼眸深处,那刚刚因恐惧和后怕而泛起的脆弱水光,在瞬间冻结,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淬着剧毒的寒潭!
是他!一定是他!
只有他这条依附于苏晚晴、心理扭曲变态的毒蛇,才会用这种阴险狠毒、意图让她死无全尸的下作手段!他感受到了威胁,他狗急跳墙了!
为了向新主子丽妃递上投名状,竟敢在皇帝必经的宫道上,制造如此“意外”!
好!好得很!
苏晚晴的利爪已断,接下来,就该轮到你这深藏不露、专司“脏活”的阉奴了!
沈清漪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萧珩龙袍的前襟,将那明黄的、绣着威严龙纹的衣料抓出深深的褶皱。那力道,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即将展开猎杀的冰冷兴奋。
萧珩感受到了怀中人儿的轻颤,以为她仍在后怕,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试图传递更多的力量。他低下头,下颌几乎抵上她散乱乌黑的发顶,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声音虽依旧带着未消的怒意,却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笨拙的安抚:
“别怕……有朕在。”
他抬起另一只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近乎小心翼翼地,拂去她额角那道浅浅血痕旁沾染的尘土。那动作,与他方才雷霆震怒的姿态判若两人,充满了珍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
这细微的、超乎寻常的温柔触碰,如同电流般窜过沈清漪的神经。她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将脸更深地埋入他的怀抱,发出一声带着浓浓依赖和委屈的、细弱蚊蚋的哽咽:
“嗯……有陛下在……嫔妾不怕……”
她温顺地依偎着,如同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然而,在那帝王看不见的角度,她低垂的眼睫下,寒光凛冽如刀锋。
揽月轩的玉兰树,在昨日的风暴中傲然挺立。
今日的杀局,被帝王的惊雷亲手粉碎。
但深埋于宫墙之下的毒藤,已悄然探出了更恶毒的触手。
刘德全……你的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