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的光穿透布料，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金红印记，像一句未写完的注脚。顾逸尘没有收回手，只是指尖微微收拢，将她的手裹得更紧了些。那支笔安静地躺在她包中，仿佛刚才的闪动只是夕阳与眼波的一次错觉。
可他知道不是。
他低头看着她，暮色已悄悄爬上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影。她也正望着他，嘴角含笑，像藏着一整个未启封的春天。
“它刚才亮了。”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不是你动的？”
她摇头，指尖轻轻蹭了蹭他掌心的纹路，“它现在有时候自己会闪，像在替我们记事。”
他低笑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签到簿上。那只金粉纸鹤仍被白纱半掩着，安静得仿佛从未承载过一场火灾、一段童年、一个没能说出口的“对不起”。而此刻，他心里想的不再是弥补。
“你说，”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带了点少有的俏皮，“三年后，会不会有个小家伙，偷偷把我的钢笔藏起来，说‘爸爸的笔会发光，是我的魔法棒’？”
她一愣，随即笑出声，眼睛弯成月牙，“你还真敢想——到时候你书房怕是要变成儿童乐园了。”
“那也得你答应。”他看着她，笑意未散，眼神却认真起来，“你愿意吗？有个孩子，叫你妈妈。”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仰头望了望天。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轮廓线，天边残留的光像打翻的蜜糖，流淌在云层边缘。她轻轻吸了口气，像是要把这一刻的空气都藏进肺里。
“我以前总怕，怕自己不够好，怕做不好妻子，更怕做不好母亲。”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可现在，我只觉得……好幸运。能和你一起，从零开始，搭一个家。”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侧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我也会怕。”
“怕什么？”
“怕忙起来，错过了第一次学步，错过了第一声‘爸爸’。”他语气平淡，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以前我觉得，只要把一切都掌控好，就能守住什么。可后来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靠计划，是靠在场。”
她心头微动，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拇指在他脉搏处轻轻摩挲，“可你已经变了。你会折纸鹤，会记得我喝咖啡不加糖，会在我加班时默默把车停在我楼下等我——这些都不是计划，是心在动。”
他望着她，忽然低笑出声，“所以你是说，我终于学会‘活着’了？”
“嗯。”她笑，“不是只工作，不是只赎罪，是真正地——活着。”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她往身侧带了带，两人肩并肩站在礼堂门口，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通往花园的小径上。远处婚宴厅的笑声隐约传来，音乐轻扬，像隔着一层薄纱的梦境。
“那以后呢？”他问，“除了孩子，你还想有什么？”
她歪头想了想，“我想有个小阳台，种满绣球花。夏天的时候，风一吹，花瓣掉进茶杯里，你一边嫌弃一边喝下去。”
“然后你拍照发朋友圈，配文‘我家总裁的浪漫日常’？”
“对啊！”她笑得前仰后合，“标题就叫《如何让高冷老公被迫营业》。”
他无奈地摇头，眼角却泛着笑意，“那我是不是还得配合摆拍？‘不经意’扶你腰，‘深情’望远方？”
“必须的。”她眨眨眼，“不然怎么证明我嫁了个全公司女生梦寐以求的男人？”
他轻哼一声，却没反驳，反而低声说：“只要你开心，摆拍一百次我都愿意。”
她忽然安静下来，仰头看他，“顾逸尘。”
“嗯？”
“我们以后也会吵架吧？为谁洗碗，为孩子报什么班，为你又把西装乱扔在沙发上。”
他挑眉，“你是在预演婚后生活？”
“我是想说，”她认真起来，“就算吵架，你也别走开，好不好？吵完也得抱着我睡觉。”
他沉默一瞬，随即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唇角，“我答应你。就算你气得把我的钢笔扔进花盆，我也会把它挖出来，继续写给你的日记。”
她眼睛一亮，“你还写日记？”
“只写给你看的。”他语气淡淡，却藏不住一丝温柔，“写今天你又偷偷往我抽屉塞了红烧牛肉饭，写你开会走神画了一整页的小猫，写你明明怕黑，却非要陪我值完最后一个夜班。”
她鼻子一酸，却强忍着笑，“那我得监督你，每周交一次日记，不合格的——罚抄《我爱我家》一百遍。”
“成交。”他低笑，目光落在她包上，“不过现在，这支笔好像又有动静了。”
她低头，包中的水晶正泛起一层极淡的粉光，柔和得像初春的樱花。不是为了回溯过去，也不是为了洞察情绪——它只是静静地亮着，像在回应某种共同的期待。
“它在想什么呢？”他问。
“大概在想，”她轻声说，“我们的故事，终于要从‘救赎’变成‘共生’了。”
他点头，目光深远，“从前是你要拉我走出黑暗，现在是我们一起，往光里走。”
她牵起他的手，转身面向花园。月光已悄然洒落，银辉铺满小径，像一条通往未知的星河。
“顾逸尘。”
“嗯？”
“你说，我们的故事，会写到哪一页才算完？”
他握紧她的手，声音坚定而温柔，“没有完。只有——”
包中的水晶忽然再次轻闪，光晕持续五秒，规律如心跳，仿佛在为这句话打节拍。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