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轩辕德忠突然对着天空喃喃自语，声音又轻又怪：
“魔召唤奴仆，向远方而去，将要赐予尔等永生！
奴仆抛下一切，加入魔的仆从军！”
他眼神发直，十字交叉的双手微微颤抖，像是被什么魇住了。
这话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风都仿佛停了。
高智成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这太吓人了。
我们朝鲜有古老传说，东海的鲛人公主会唱蛊惑人心的歌，经过的商船水手听见了，会自己跳进海里去朝觐她，根本拦不住。”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
“要是……要是活僵里也有这样的东西呢？
能召唤人主动跟着走，甚至心甘情愿变成活僵的‘魔’。
那咱们这趟是来灭僵，还是来给它们送血食的？”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众人心里都泛起寒意。
之前遇到的活僵都是靠蛮力撕咬，可要是真有能“召唤”人的存在，连反抗意识都能被抹去，那这场灭僵之战，恐怕比想象中要凶险得多。
高宇顺眉头紧锁，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刀：
“别自己吓自己。先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城里没活僵，也算暂时安全。
赵百夫长，派两队人往南北方向探路，看看有没有大规模迁徙的痕迹。
其他人抓紧休整，今晚轮流守夜，半点不能松懈。”
空地上的阴影随着夕阳拉长，轩辕德忠还在低声念叨着奇怪的句子，而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这座平静得诡异的城池，像一个巨大的谜团，预示着前方可能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待。
不幸的是，众人的猜测竟真的沾了边，只是这“蛊惑之源”并非来自海中鲛人，而是藏在东吁王宫里的一件圣物——
螺艮。
那是种来自深海的活物，身躯似人，头颅却生得如同巨大的海螺，能发出诡异的声响，正是这声音有着蛊惑心智的可怕力量。
万幸的是，螺艮并非随时作祟，它一年只发声一次，每次持续不过一个时辰。
说起这东吁王朝的发家史，更是透着几分诡异。
最初它只是个被缅甸各大部族包围的小部落，靠着在海上帮人打渔勉强求得生存空间。
大约在成化年间，一群东吁渔民出海时意外遇上了螺艮。
没人知道究竟是螺艮奴役了东吁人，还是双方达成了某种黑暗合作，自那以后，东吁人便像被注入了魔力般开始崛起。
他们先是在海上称霸，劫掠商船、垄断航道，靠着不义之财迅速壮大。
随后便开始逐步吞并周边小邦，五十多年间从部落发展成一方大邦，却始终没丢下海盗的营生。
又过了五十多年，他们竟一路征战，将整个缅甸纳入版图，甚至攻入傣人建立的暹罗与南掌，势力直抵长山山脉。
羽翼丰满后，东吁的兵锋开始直指大明边境的孟养、木邦、车里三宣慰司。
最令人扼腕的是，黔国公率领的大明军队竟没能挡住他们的攻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孟养与木邦宣慰司被东吁王朝吞并，成为其版图的一部分。
空地上的风带着江腥味掠过，众人脸上都没了之前的轻松。
原本以为活僵已是最大威胁，没想到背后还藏着这样的诡异怪物，而那曾经败过大明军队的东吁王朝，如今更是成了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
前路的凶险，显然比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布道者们被“鲛人蛊惑”的猜测搅得心神不宁，拿着三棱琉璃柱在城里四处搜寻，盼着能找到破解之法。
最后在王宫偏殿里，总算有了点发现——
一张红木茶几的桌面上，被人用利器刻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只是那弯弯曲曲的笔画谁也认不出。
“这是柬语吧？”
林有德凑过去看了半天，眉头拧成个疙瘩，
“跟汉语半点不沾边，想找人问都没处问去。”
圣皇当初想得周到，让他们学了拉丁语、鞑靼语、波斯语，连梵语都备了几个人才，可谁能料到会遇上柬族这种小语种？
众人围着茶几叹气，这行字就算藏着天大的秘密，看不懂也是白搭。
正愁眉不展时，轩辕德忠突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你们啊，真是杞人忧天！
吾等是蒙神谕的布道者，有圣皇陛下庇佑，区区蛊惑人心的妖魔算得了什么？
它敢来，咱们就用主的荣光驱散它！”
他把琉璃柱举得高高的，灰袍都跟着抖动。
这话一出，众人愣了愣，仔细想想倒也在理。
圣皇的威仪、灭僵的利器在手，总不能被个没见过的“怪物”吓住。
“对啊，想那么多干嘛！”
赵武率先反应过来，扛起长枪就往偏殿外走，
“先把城里的宝物搜干净了再说！
能搬走的全搬上战车，回头运回京里，也算没白来这一趟。”
布道者们面面相觑，随即也放下了那份紧张。
看不懂的文字暂且不管，破解之法慢慢找，眼下最实在的还是搜罗物资。
于是众人分散开来，有的钻进王宫库房翻找金银，有的爬上佛塔查看佛像细节，还有的在民居里捡拾能用的工具——
偏殿茶几上的柬语刻字，很快就被淹没在搬运行李的嘈杂声里，成了暂时被遗忘的插曲。
华夏民族的文化里，向来对看得见的事物少了几分莫名恐惧。
再厉害的东西，只要能摆在眼前，总能琢磨出应对的法子；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才最让人心里发毛——
若是真要让他们跟虚无的鬼魂作战，别说组队出征，怕是连想都不敢深想。
兰西城的诡异虽让人不安，但终究牵涉的是活僵，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威胁，倒还能让人沉住气。
只是那些遍布全城的佛像，连本土信徒都没能护住，自然更指望不上它们能庇护外来的灭僵队。
高宇顺当机立断：
“继续向北走一百里扎营。”
到了营地，队伍立刻分散成百支小队，像蛛网般向周边辐射探查。
“每队都配战车，”
高智成在出发前叮嘱，
“遇上危险打不过没关系，战车速度快，先跑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