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这是......\"
有太监满是狐疑地询问,随行将士低头耳语:
\"俺们少将军已经哭了整整三天,眼睛都快哭瞎了,真真是伤心欲绝啊!\"
几辆蒙着黑布的大车从开州方向缓缓驶来,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泥地,留下深深的痕迹。
地上的辙印深而杂,显然有过无数大车经过。
雾山深处,早已被尸首堆积起来,四万具尸体已按特定方位摆放完毕,组成一个巨大的四方锥形,犹如一座森然巨塔。
中心位置,放置着两具朱红棺木,棺盖上隐约可见金色纹线。
士兵们小心地将金银珠宝分置于棺中,躺在棺中的人,身着蟒袍玉带,面容安详而平和。
将棺盖封好后,以稀河泥层层封裹,然后用尸体堆叠成塔尖;
浇上一层厚厚的河泥,将各处缝隙填满,又在表面覆上层层黄土;
最后撒遍草籽,栽种小树,一座精心伪装的陵寝就此成形。
削刻精美的木碑前,刘德忠亲自雕刻的字:
\"大西皇帝之陵,太子德来立!\"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远处的太监团队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一名贴身太监忍不住低声嘟囔:
\"这...这太子德来?
我嘞个去,哭得跟什么似的,还弄这么大的排场...
合着与张献忠处出感情来了呀?\"
话虽如此,众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座草木初生的\"方陵\"所吸引,仿佛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凉与庄严。
某京营老伙计低声嘟囔:
“待哪天来一群搬山的,见着皇帝陵,眼睛一亮;
开铲子就挖,嘿,你猜怎么着?
挖出几万具人骨头来…”
开州城内已经没有人烟,站在城门外,刘德忠道:
“说好的死在凤凰山,如今在雾山,是什么道理?”
某太监翻着白眼道:
\"少将军,您还真当那儿歌是说真的?
当时我们给出'凤凰山',不过就是为了顺嘴,正好潼川州有座凤凰山!\"
太监压低声音,
\"如今知道那儿歌的,都是自己人,改成'雾山'不就得了?\"
刘德忠陡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伤心:
“还是算了,就让他们在那里安息吧!”
一众太监也不知说啥,卧底能够做到这般,也是没谁了!
次日清晨,刘德忠决定去凤凰山挖出宝藏,然后得去成都府城,处理那边的尸骨,要不然会滋生瘟疫。
若是再将成都府仅剩的百万民众祸害了,川蜀真就没人了。
太监团队也认为有理,想到松潘那边还有九万俘虏兵,等着他们去接走,与刘德忠商议,说发现金矿的事宜。
当刘德忠第一次听到\"金矿\"二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自以为立下不世之功的年轻人,此刻脑中一片空白,真是悲从心中生。
\"俺努力了这么久,\"
他喃喃自语,眼神游离,
\"以为自己弄到了天大的财富,没想到......
你们居然发现了金矿!\"
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还是好大一座金矿......
唉,真是太欺负人了。\"
而在另一路,林有德的部队正缓缓向成都府推进。
初入成都府疆域时,出于对大西军的未知,他们谨慎地放慢行军速度。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十月二十八日,当他们真正站在成都府城墙外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将士都惊呆了。
城门大开,却不见守军,而那段倒塌的城墙如同一个狰狞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悲惨境遇。
林有德率先策马入城,但很快,他的脚步就凝固了。
不是发呆,而是彻骨的惊悚——
这座城池,居然成了一座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街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由人体器官堆砌而成的京观。
那些残肢断臂、鲜血淋漓的器官已经部分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
士兵们不得不掩住口鼻,加速通过这些死亡之地。
从东门至蜀王宫的大道上,景象更是惨不忍睹。
几乎每栋建筑都遭到严重破坏,有些明显是官衙的地方,门前竟有一滩滩还未干涸的血肉肉沫,范围之大超出想象。
空气中的腥味混杂着腐臭,令人作呕。
更可怕的是,到处都看不到活人的踪影,仿佛整座城池的生灵都已经消失殆尽。
林有德面色凝重,手不自觉地按住腰间佩剑。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里似乎发生过不可知的事,关于神鬼的传说,忽然就萦绕在心头,令人莫名恐慌。
林有德小心翼翼地推开蜀王宫虚掩的朱门,血腥气与腐臭味扑面而来,如同一记重锤击进他的胃部。
他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但冷汗已浸透了背心。
承天殿前中庭的景象如同一场噩梦——
无数尸体被整齐码放在两侧,堆叠成几丈高的骇人尸墙,残肢断臂从顶端垂落,在秋风中轻轻摇晃。
这些大多面目全非的死难者,有的身首异处,有的缺肢少腿,甚至有些少了半边头颅,森森白骨令人头皮发麻。
李定国当时正忙于登基大典,为了这些为他攻入皇宫而牺牲的将士们,他做出了一个看似古怪的决定。
他命人先将这些将士的遗体收入宫中,准备等登基事宜完毕、自己喘息稍定,再为他们举行一场体面的国葬。
他天真地认为,作为皇帝,理应让这些追随他的忠魂见到自己身穿龙袍的样子,这样才能在黄泉之下得到安息。
于是,这些将士的遗体被简单安置在了皇宫内苑中。
至于游击军,他们是从东侧宫墙翻入的。
他们的任务是将居住在外的文武大臣,全都放在李定国身边,根本没有去中庭,自然不知这里堆叠如此多的尸体。
林有德强忍不适,一步步走向正殿深处。
当他踏入承天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
榻上的李定国,保持着诡异而安详的神情,仿佛只是沉睡了一般。
更骇人的是,他周围还整齐地躺着一众大臣和将领,仿佛一场离奇的午睡,只不过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
太监团众人,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令游击军将分散的大夏朝臣们一个接一个地送进了皇宫。
于是,这座本该象征着权力与辉煌的宫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停尸房,造就出如此阴森恐怖的场景。
林有德站在尸横遍地的成都府城中,眉头紧锁。
大西的臣民们大多死在自己的居所里,太监团竟还体贴地将他们安放在床上;
连站岗的卫兵也被就近安置在民宅中——
这哪里是战场,分明是一处精心布置的\"安详长眠\"之地。
这样的场景对林有德来说却是个噩梦。他立即下令分散人手:
\"所有尸骨都要埋入土里!
否则疫病滋生,我们就是罪人!\"
不仅如此,他还命令掘开城内众多地窖,以防这些隐秘之处也藏有尸体。
在一处倾倒的古碑前,林有德蹲下身来,拂去碑身上的尘土与血迹。
当他将散落的文字拼凑完整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修塔余一龙,拆塔张献忠。岁逢甲字年,此地血流红。
妖运终川北,合归十八子。定西又定东,抚南登九重,国祚一百九。
炎兴元年诸葛孔明记。\"
随着这段谶语在脑海中渐渐清晰,林有德慢慢还原出成都府惨剧的真相:
张献忠攻陷成都后,如同恶魔降世,发动了骇人听闻的屠城暴行。
城中各处的\"京观\"就是铁证,那些由人体器官堆砌而成的恐怖景象,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血腥与残忍。
至于这块古碑,似乎是在拆除某座塔时被发现的。
碑文中的预言让张献忠惊恐万分——
\"岁逢甲字年,此地血流红\",而今年正是甲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