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一行人踏入青州地界,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幅惨烈的画卷,让他们触目惊心。
原本繁华的青州,此刻已不见往日的生机,府城沦为一片废墟,残垣断壁间弥漫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路边,一具具残尸和焦尸横七竖八地躺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孔府众人不禁捂住口鼻,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忍。
他们深知,战争才刚刚结束,这片土地便已遭受了如此沉重的创伤。
高宇顺去了盛京偷人,刘泽清前往顺天府,登莱府的卫所兵大多逃之夭夭。
各级府州县衙被洗劫一空后又烧成了白地,根本无人顾及这些可怜的尸体。
直到后来,分田退役的蓟州兵前来,才开始收拾这些残局,让逝者得以安息。
青州府那些侥幸存活的士绅大户,与孔家一样,从莱州府归来后,只能在废墟中搭建简易的棚子,勉强遮风挡雨。
他们围坐在一起,悲戚地诉说着战争带来的苦难,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济南府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多大户为了躲避战乱,纷纷躲进泰山中。
然而,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没能逃过一劫,丧命于战火之中。
而兖州府的损失更是惨重,除了孔家提前逃到登州府,其他士绅大户几乎都死在了家中。
鲁王府如今也只剩下残垣断壁,曾经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
孔胤植望着这满目疮痍的景象,心中悲痛万分。
他不禁感慨,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富贵如浮云。
唯有尽快恢复秩序,重建家园,才能让百姓们重新过上安稳的生活。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所能,为这片土地的复兴贡献一份力量。
兖州府这些年的遭遇,简直如同一场接二连三的噩梦。
孔府众人坐在马车上,望着车窗外那片曾经熟悉却又满是疮痍的土地,心中满是苦涩与恐惧。
想起之前清军入关,那铁蹄踏破了兖州的宁静,一路直杀到济宁。
鲁王府首当其冲,被洗劫得一干二净,前鲁王一家更是被逼至绝境,无奈赴死。
好不容易,外逃的人中有寥寥几人得以归来,重新承袭鲁王爵位,可谁能想到,这次连王府都彻底被摧毁,化作一片废墟。
孔府众人的心中,始终悬着一块大石,他们害怕孔府、孔庙、孔林也会遭遇不测。
毕竟在这乱世之中,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所幸,之前八旗来过兖州时,满人自诩为金朝后人,对孔子这位圣人还怀着几分敬意与友好。
他们只是在孔府、孔庙、孔林的外围走了一圈,并未贸然闯入,而是在济宁劫掠一番后便离开了。
“还好,还好……”
孔府中的一位老仆喃喃自语,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孔胤植的眉头却依旧紧皱,他深知,这乱世并未结束,危险依旧如影随形。
“今后,定要加强孔府的防备。”
孔胤植低声说道,眼神中透着坚定,
“孔家传承千年,不能毁在我们这一代手里。”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守护好这承载着千年文化底蕴的孔府、孔庙与孔林,不让它们遭受一丝一毫的损害。
孔胤植身为衍圣公,孔家一族的主心骨,心中的忧虑如阴霾般挥之不去。
在他的认知里,流贼向来与读书人针锋相对,那些人目无纲常,似乎对文化传承不屑一顾。
孔府,这座巍峨如同王府宫殿的府邸,在他看来,极有可能成为流贼肆意破坏的对象,一把大火或许就会将孔家千年的传承付之一炬。
怀着这般忐忑的心情,孔胤植度日如年。
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孔府虽遭了些破坏,却远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惨烈。
仅仅是楹联上的金漆被刮花了些许,仔细查看后,发现流贼并未从府中掠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意外的结果让孔胤植满心疑惑,为何流贼没有像对待其他城池那般,对孔府进行大肆洗劫和破坏呢?
后来,他才得知,原来是流贼首领之一的程继孔发话了。
程继孔称,自己兄弟二人自小被父亲寄予厚望,立志以承继孔孟之道为己任,此番来到孔府,就当是已经承接了那份传承,所以不必再行破坏之举。
听闻此言,孔胤植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对流贼的态度能有这般转变感到庆幸,孔府和孔家的传承得以保全;
另一方面,又对程继孔这番言论背后的复杂意味难以言说。
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能有这样的机缘保住孔府已属不易,只是未来如何在这动荡的局势中继续守护孔家的荣耀与传承,仍是他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高宇顺微微颔首,听着孔胤植的感慨,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戚然。
他望着这略显破败却依旧庄严肃穆的九居堂,开口道:
“衍圣公所言极是,这天下纷乱久矣。但如今朝廷已覆灭流贼,局势渐有好转之势。”
孔胤植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朝廷覆灭流贼,确是好事。
只是这多年战乱,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又谈何容易?
且不知朝廷日后有何打算,能否让百姓真正过上安稳日子。”
高宇顺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诚恳地说道:
“朝廷自然是有长远谋划的。
如今正大力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此次我前来,也是希望衍圣公能助朝廷一臂之力。”
孔胤植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他深知,自己身为衍圣公,肩负着孔家的荣耀与传承,也对天下的文化教育负有责任。
“高公公,孔家世代居于曲阜,这孔府、孔庙、孔林更是我孔家千年传承之所在,教化万民本是份内事。”
孔胤植缓缓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高宇顺点了点头,理解地说道:
“衍圣公的顾虑,我自然明白。
但如今局势变幻莫测,山东历经战乱,幸好朝廷正在拨乱反正,想来很快会有承平时。”
孔胤植听闻高宇顺所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紧紧盯着高宇顺,急切地问道:
“高总管,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只是这流贼肆虐多年,朝廷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高宇顺微微摇头,脸上满是疲惫与感慨。
他想起那些惨烈的战斗,无数将士浴血奋战,朝廷为了筹集粮饷所做出的艰难抉择,心中五味杂陈。
“衍圣公,为了剿灭流贼,圣上可是下了血本啊。
卖了不少皇田,才凑齐了粮饷,让将士们能够安心作战。
而且此次作战,也是历经艰辛,好在最终将闯贼覆灭于宣府。”
孔胤植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既有对朝廷此举的敬佩,也有一丝忧虑。
“圣上为了天下苍生,竟做出如此牺牲,实在令人钦佩。
只是这卖了皇田,朝廷日后的生计又该如何?
且西贼未除,天下仍不安宁啊。”
高宇顺点了点头,认同道:
“衍圣公所言极是。
西贼确实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今虽然灭了闯贼,但朝廷也元气大伤,想要彻底剿灭西贼,还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