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次的拉扯与冲击下,铁丝绳终于承受不住这般暴力,渐渐垂落无力。
可此时,骑兵部队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死了几十人后,他们才终于冲出吊桥。
然而,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他们一头扎进了地雷阵中。
曹化淳等人布置的地雷,依旧是那令人胆寒的第一代毒雷。
这些刚刚经历了生死时速、剧烈运动后的战马,惊魂未定,又再次中招。
地雷爆炸后,刺鼻的胡椒烟瞬间弥漫开来,钻进战马的鼻子里,刺激得它们彻底发狂。
战马们疯狂地尥蹶子、奔跑、相互撞击,骑兵们被颠得东倒西歪,根本无法控制局面,他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经历了与鸡鸣驿堡外那批人同样惨烈的遭遇,死伤无数,战场瞬间沦为人间炼狱。
那震耳欲聋的佛郎机炮声终于停歇了,短暂的寂静让人心生忐忑。
一名太监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到处都是发狂的战马,它们嘶鸣着、冲撞着,如同脱缰的恶魔,让人胆战心惊。
见状,太监们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将投弹机调整为一段式,准备进行短距离平射。
他们迅速将集束手雷装填好,然后奋力投射出去。
一颗颗手雷如同夺命的流星,密集地朝着混乱的骑兵队伍飞去。
伴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血肉在空中翻飞,那惨烈的场景令人作呕。
许多负责投射的太监们忍不住边吐边继续投射,他们的行为充满了矛盾,内心满是恐惧与不忍。
可他们心里清楚,倘若敌人从自己防守的这一边冲出去了,他们就会成为罪不可恕的罪人,所以只能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继续执行任务。
此时,在北门的高起潜得到了南门即将失守的消息,他面色阴沉,毫不犹豫地交待曹化淳:
“继续向城内投射毒弹,一刻也不能停!”
说罢,他亲自带着两架投弹机,从东面向南门方向快速移动。
曹化淳听了,心中却有些不在意,他暗自思忖:
本来我们就只有这么点人,根本无法将城围住,如今都已经坚持五天了,就算他们冲出去又能怎样呢?
可高起潜却不这么想,他可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哪里肯轻易罢休。
他狠狠地瞪了曹化淳一眼,大声吼道:
“咱们都坚持这么久了,再坚持五天,就能完成圣上交代的十天之约。咱家可坚决不允许有人从这宣化城冲出去,否则,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高起潜的话掷地有声,曹化淳无奈之下,只能照办,继续指挥着向城内投射毒弹,一场更为激烈的攻防战,在这充满硝烟与血腥的宣化城内外,仍在继续着……
当高起潜心急如焚地策马赶到南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只见南门吊桥外那方圆一百步的范围,已然化作了一片惨不忍睹的血肉场。那些曾经威风凛凛、嘶鸣奔腾的战马,此刻大多早已力竭瘫倒在地,气息奄奄。
它们的身旁,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的士兵尸体,鲜血汩汩地流淌着,将地面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由于战马的瘫倒,许多人被困滞留在了这片血腥的现场,他们或是受伤倒地,痛苦地呻吟着;
或是惊恐地躲避着不断飞来的手雷,却又无处可逃。
而吊桥那边,还有大量的骑兵被死死地堵着,根本无法顺利通过。
投弹机就像无情的杀戮机器,一刻不停地将手雷投射过来,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战马的哀鸣和士兵的惨叫。
马尸与人尸不断积压在这方圆一百步的狭小空间内,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眼前的场景混乱到了极点,根本无法判断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高起潜顺着视线看向吊桥后面那密密麻麻的骑兵队伍,粗略估计了一下,心中暗暗一惊:
这里估计得有两千名骑兵啊!
如此惨烈的伤亡,如此混乱的战局,让高起潜的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可他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咬了咬牙,强忍着内心的震撼,继续指挥着战斗,试图稳住这已然失控的局面。
高起潜全然不顾城头上那令人胆寒的佛郎机炮是否会突然开火,双眼通红,神色疯狂地指挥着两台投弹机,向着吊桥后面的骑兵毫不留情地平射手雷与毒弹。
随着投弹机的一次次发射,一颗颗手雷和毒弹如雨点般呼啸着飞向目标,在骑兵队伍中炸开,掀起一片片血雨腥风。
自第一轮投射后,那些原本还试图抵抗的骑兵们,终于被这凶猛的火力彻底吓破了胆。
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战斗,纷纷掉头,疯狂地往南门堡内冲去。
一边逃窜,他们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城头上的战友给予炮火支援,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一片死寂。
原来,此前投弹机的胡乱投射,已经造成了极为惨重的伤亡。
许多人被直接炸死,更有不少人死于城门楼落石的溅射。
如今,城头上早已没了敢停留的人。若是在以往,大家或许还能坚守岗位,可现在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城内的人们都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既累又饿还口渴难耐,许多人身上更是带着伤。
在这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实在无处可躲的他们,只能选择躲进城门洞里。
虽说城门洞无法阻挡毒气的侵入,但好歹相对安全一些,总比直接被炸死要强得多。
此刻,南门内外一片混乱,硝烟弥漫,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而高起潜,依旧指挥着投弹机,继续着他的疯狂攻击,仿佛要将这一切都彻底毁灭……
城外的骑兵们一心想要冲进相对安全的城内躲避那如雨点般的手雷与毒弹,而城内的士兵们则只想躲进城门洞这个他们认为的“避风港”,双方的目的在此刻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这支部队本就是临时苟合在一起的,缺乏真正的凝聚力和统一指挥。
曾经的得力将领们也已折损殆尽,李岩在惨烈的战斗中战死,谷可成则在李过之前就不幸丧命,死因是饮用了被下毒的水。
田见秀的运气也实在糟糕,在三月十八日夜里,他带伤巡视时,冷不防被毒弹的子弹直接击中脸部,虽然被亲兵及时救了回去,但不久后还是不治身亡。
李自成在短短两日之内,连续痛失三员大将,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难以承受的巨大伤痛。
而李过的死,更是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陷入了绝望的深渊。